可是,居然没有?!
平时梁洗砚被人搭讪一句,都立马飘着一股酸的老醋坛子居然半点儿没吃醋生气?
商哲栋依然冷静得可怕,冷静之余,那双眸子又深又沉,深邃得好像北京冬夜的深巷,落在梁洗砚身上,似能将他整个吞噬。
梁洗砚就这么看着他,商哲栋不发一语,动作缓慢地,抬起手,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露出底下一双流云般挑起的凤目。
然后。
“自那日——”
商哲栋左手轻抬,拈起兰指,脸上含羞带怯,媚眼如丝。
“与六郎阵前相见——”
右手又抬,做挽水袖状,扶在胸前,似柴郡主深闺思情郎的春心萌动。
“行不安坐不宁情态缠绵”
如山涧清泉一般,跳跃清脆,婉转动人的花旦戏腔旋转着,跃动着,抑扬顿挫,高高低低,将静默的屋子瞬间填满。
梁洗砚完全空白又呆滞地瞪着眼前他从未见过的商哲栋,他是那么的鲜活灵活,他是那么的婉转动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全都是戏。
一段终了。
商哲栋松弛身段,收回情绪,又变回那个淡漠疏离的学者模样。
“抱歉四宝。”商哲栋语气平淡,“没提前开嗓,唱得不大好。”
“你你你你”梁洗砚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金汛淼是不是给他喝的假酒。
如果不是,那他的男朋友为什么突然开始唱《状元媒》?
而且还唱的这么牛逼啊!
梁洗砚到底听了七年的戏,是不是专业的一耳朵就知道,哪怕刚才仅仅唱了两句,商哲栋这个唱腔的牛逼程度绝不逊于迟秋蕊。
等会儿。
迟秋蕊?
梁洗砚哆哆嗦嗦地,咽了一口唾沫,回身从茶桌上抽出一张迟秋蕊的舞台照,恰恰好好,拿到的就是那一出《状元媒》柴郡主。
他又哆嗦个不停,把那张照片努力举起来,放在眼前。
照片内,美人花旦眉眼如画;照片外,商哲栋静默看着他,那无数个日夜深吻他时轮廓清晰的眉眼,和照片内一般无二。
梁洗砚一屁股跌坐在茶桌上。
“不不可能。”梁洗砚迷茫地看着商哲栋,“不可能,你,你是迟秋蕊,不可能,这太特么扯淡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信吗?”商哲栋似乎早已料到,他上前走了几步,将梁洗砚逼在茶桌前,“那我,迟秋蕊,再给小梁爷唱两出听听吧。”
商哲栋伸出手,从梁洗砚身后,长指一夹,抽出来又一张剧照。
梁洗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认出那是《四郎探母》铁镜公主。
“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十五载到今日他才吐真言。”
一段西皮二六的板,唱得是又快又准。
商哲栋抬手扶鬓,满目忧愁,侧目去看那身边不存在的“木易驸马”,接着唱:
“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
“他思家乡!”
“想骨肉就不得团圆。”
高音亮堂,低音饱满,抑扬顿挫,咬字干净又利索,一段唱下来,毫无瑕疵。
梁洗砚早就软了腿,听完这一段,连腰都软下去了,他像一潭流水,醉在美人儿柔婉的唱腔里,顺着滑下去。
腰被结实的手臂捞回来,商哲栋更近一步,将他整个人轻轻松松提起来,抱在茶桌上,他站在梁洗砚两腿之间,俯身而下,梁洗砚既合不拢腿,也被他压得起都起不来,晃着神,无比震惊地任他摆弄。
商哲栋欺身压在他身上,美目之中已经是毫不收敛的欲望,梁洗砚看着他双眼睛,像只本能察觉危险的小兔,动了动耳朵,瑟瑟缩缩。
梁洗砚想推商哲栋,却发现他喝了酒没劲儿,完全推不动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