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上下都将此一桩桩事视作天降祥瑞,是以今年的花神祭典颇为引人关注。
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隨行在侧,就连宋硯辭和宋知凌也在隨行队伍中。
姜稚月今日从天不亮就起来梳妆,又被礼部的人折腾着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上礼服,戴上厚重的头冠,此刻馬車摇摇晃晃,她虽还勉强撑着正襟危坐,但眼皮已经忍不住开始频频打架。
锦葵捧着一大束鲜花,回头看了她一眼,出声提醒:
“公主……”
锦葵的声音不大,姜稚月还是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来。
正缓过神,忽听得外面街道上一阵吵嚷声。
姜稚月打到一半的哈欠突然顿住,瞬间睡意全无,抻着耳朵仔细听去。
听起来那些人似乎是在京兆府门前申冤。
其中一男子的声音哭嚷道:
“早年曾有术士断言我兄长命里带煞!先头我还不信,但去年他克得父亲重病在床,前两日又被我发现他毒害了母亲!此等克父弑母之人!乡亲们说,该如何处置!”
旁边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道:
“自然是街市当街凌迟!”
“还要游街示众!”
“对!没想到这人是个人面兽心!能做出克父弑母之事!其心当诛!”
“就是!平日里看起来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此等黑心肠的!”
“连自己母亲都下得去手,禽兽都不如!定要将他碎尸……”
那人的话没说完就没了声,想来是被府尹带人清理了。
在御驾
经过,尤其是花神祭这般重要的日子发生这种事,实乃重大失误。
京中大小隨行官员一个个都变了臉色。
姜稚月也悄悄掀起車帘,往前面自己父皇和哥哥的馬車看了一眼,却见那两辆馬车并未有什么反应。
她犹豫了一下,又忍不住朝后面宋硯辭的马车看去。
她与他的马车前后相隔了半条街,中间人影憧憧,即便努力朝后看去,也只能看见一个侧边。
那楠木马车行驶平稳,檐角的黄铜色车铃有节奏的輕輕晃动,同队伍中的任何一辆马车没什么分别。
一切安静得就好似一枚投入湖中的碎石,连波澜都没来得及漾起,就消失无痕。
姜稚月神情复杂地收回目光,低头默默绞了绞腰间的穗子,脑中方才听到的那句“克父弑母”怎么都挥之不去。
宋硯辭也听到了那声音。
窗格交错,从纱窗透进来的幽暗日光铺在男人削薄的眼皮上。
他阖起的眼帘極其微小地动了下,若非眼睫投下的浓密阴影跟着颤动,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情绪的起伏。
他就似一尊好看的润玉佛雕一般,俊美的面容下情绪平静。
良久,男人缓缓睁开眼,修长如玉的食指微曲,轻挑开窗帘一角朝外看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硯辭神情厌倦地收回目光,紧绷的唇角勾起,胸腔中闷闷溢出一声似自嘲似颓唐的嗤笑。
队伍很快便到了郊外祭坛。
祭祀的仪程繁复冗长,皇帝带着皇室众人祭奠先祖、上香祈福,随后上至皇帝下至三品官员三跪九叩,进俎,读祝文,行初、亚献礼,饮福受胙等。
一套仪程下来,已经到了戌时初。
众人才算完成了祭拜。
而最后的行终献礼,则是由姜稚月担任的“花神”来完成。
乌金西坠,整个祭坛上橙色碎金铺陈,各色盛放繁花似锦,烛火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