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单元楼的门,劈头盖脸的冷风便向她刮过来,宋思听缩了缩脖子,手插进兜里,一步步向着东湖走去。
短短的一点路,她脚步沉重,兜里的刀柄在手里紧了又紧,攥了又攥。
走到半道,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雪花,鹅毛一样,迎风飘落。
穿过林间路,快到湖边的时候,她看见李牧迁的背影,立在湖边,背对着她,视线落在远处在雪下静谧的湖面。
她的脚步声在只有风声的寂静夜里分外突兀,李牧迁也听见动静,转身看来,目光停在她身上,顺着她的动作而动作,顺着她停在他身侧的脚步而定在她的双眼。
路灯静谧照着他们,堪堪将彼此的双目看清。
宋思听盯着几日不见的他的脸,动了动嘴唇,她还没出声,便见他目光移开,重新落向眼前的湖面,他轻声问她:“要不要下去走走?”
点点头,她跟着他向前走,找到最近的一处下去的楼梯,越过栅栏,拾级而下,站在到湖边浅滩。
裸露的或大或小的黑色石块上覆着雪,有点颠簸,又有点滑,李牧迁伸手,扶了她的肘弯一下。
宋思听愣了一瞬,抬眼看看他,两人却已经走上冰面,他松开手。
盖着雪的冰上,不是很滑,踩上去雪粒子摩擦,咯吱咯吱的。
他们往前走着,脚尖方向指着湖中心。
寂静的夜,宽阔的湖面将一切放得都如此空旷。
甚至于远处路旁,或许是车子经过时轮胎摩擦雪面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注意到这点动静,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只一瞬,李牧迁率先侧过头,移开视线。
他盯着前方,开口:“记起七年前,你走之前我们见最后一面的那晚,我们就经过湖边,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
宋思听也收回视线,她看着脚下的路,崭新的雪面上,崭新的脚印在他们身后延伸,她前后看看,注意力只在脚下,随口回他:“什么?”
“我在想,如果能杀了你,我再自杀,我们一起,就永生永世冻在湖里,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李牧迁轻声说道,语气轻松,与平常无几。
蓦然停下脚步,宋思听抬眼,神色复杂,目光停在他的背影。
察觉到她的停顿,李牧迁也停下,他扭过头看来,与她对视,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眸光定在她身上,一瞬不移,竟然还记得补充:“晚上的时候,这里很适合动手,不是吗?没有监控,也没有人,只有我们两个。”
宋思听喉间紧了又紧,手指在兜里蜷了又蜷,她迎着他的视线,看着他:“那当时为什么没有那么做,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李牧迁轻声笑笑,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转身,接着往湖面走:“舍不得你死。”
落了两步,宋思听敛目,跟上。
顿了顿,她说:“或许当时,真的那样做了,才是最好的。”
“你知道,我这七年,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每一天,每一天都很不开心,我发现我还是不适合一个人生活,我或许只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李牧迁走在前面,声音随着风一起飘过来,他说:“我知道。”
摇摇头,宋思听否决他:“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不知道……”
“我真的知道,宋思听,”他又一次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我看见了。”
对上她有些讶然的神色,李牧迁一字一顿,告诉她:“你走的这七年,我其实有去找过你,我看见了,看见了你的不开心。”
站定在原地,宋思听看着他,满脸恍惚,她看着他,紧紧盯着他的神色,企图从中找出任何一点的欺骗,或者是玩笑痕迹,但是并没有,李牧迁眸色很认真。
看着他的双眼,宋思听嘴唇开了又合,她轻喃出声,问他:“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李牧迁同她说,“你没发现的很多时候。”
“……为什么?”
风更肆虐了些,雪花扑了满脸,宋思听吸吸鼻子,问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或许是还没有正式道别,总觉到你欠我什么,一句再也不见,或者一个拥抱。”
李牧迁说着,唇角牵起浅浅的笑意。
宋思听却笑不出来,她盯着他,再开口问道:“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来见我。”
“因为怕舍不得,因为事情好像还没解决,”说着,李牧迁移开视线,环视一圈,目光再重新落回她身上,“看吧,我说,这里很适合动手。”
跟着他的话擦擦眼泪,宋思听四下看去,发现已经走到湖中间,岸边离他们很远。
重新与他对视,却发觉他已经向她张开双臂:“最后再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