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前键盘轻微的敲击声是在处理作业,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的细微脚步声是往浴室去,再之后,门开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水声是在洗澡无疑。
她睁着眼睛,盯着头顶天花板,紧紧拥着被子。
然后,听见水声停歇,听见浴室门开,听见他脚步声。
在门口停了一会,接着渐远,是往客厅去,直到她听见衣服布料摩擦着沙发布,他应该已经躺下。
之后,就是彻底的寂静。
只能听见她自己的浅浅呼吸。
过了很久很久,数着自己的呼吸次数早已过了百,宋思听轻声唤他:“李牧迁。”
他也没睡,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通过门缝传进来。
宋思听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逐渐清晰,逐渐变快。本来以为早就失去了的悸动再次将她盈满,宋思听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眨了眨眼,一行还温热的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没入鬓边,她开口,压下声音的颤抖,缓缓道:“我们分手吧。”
说完,她闭上眼,侧过身,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拉高,盖过头顶。
不知道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还是他没有回答。
总之,良久无声。
等到她泪水沾湿枕巾,听见屋外传来动静,是他的脚步声,停在门边。
宋思听坐起身,看向门口方向。
看见他的身影立在门边,沉默的,伶仃的。
李牧迁背靠在门框,视线定在对面的紧锁的房门,他终于开口:“宋思听,我们可不可以,再等等。”
他说:“林德飞会有下落,我已经在找人查了,他失踪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因为他的事情自责,其余人会将这些事情淡忘……”
说到这里,他也感觉到说辞的苍白无力。
宋思听没有回答。
李牧迁停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喉间哽咽一瞬,再次开口:“你不想待在冰城,不想待在鹤城,我可以陪你住在道乡,或者周边的别的地方,我们再等等,我还有一年毕业,能进任何一个地方的研究院,或者大厂,能有足够的工资养活我们,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全国的任何一座城市,只要你想去哪,我们就去,我们可以一起换个你喜欢的地方定居,可以买套属于我们的房子。”
“再等等,一年足够,我们本不必分开,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这些问题总有一天会过去,我们明明还彼此喜欢,为什么呢……宋思听。”
他问着她,声音中含着刻意压制却无法掩饰的颤抖。
宋思听早已泪流满面,她摇头,将脸埋在膝上被面,她拼命压住声音的哽咽,话语决绝:“因为,你有你的生活,你对我好一分,我就自责一分,愧疚一分,难堪一分。”
“这么多年,我不想拖累
你,我不想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不想你为了我放弃什么,你有自己的学业,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家人,还有自己的生活。这么多年,我亏欠你的足够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压根不值得,你和我在一起,会放弃很多东西,我不想我的感情背负上那么多,你凭什么要把你想的未来强加到我身上,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的感情让我感到自己特别难堪,特别有负罪感,你知道吗?”
她最后几乎大声吼出来,一个问句作结,她看着他的背影,闭上眼,深深的疲累包裹着她,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走到门边,将最后的缝隙也关上。
拧关了门锁,她背靠在门边,无力开口:“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是离了你不能活,我也不喜欢了你了,就这样吧。”
瘫坐在地,宋思听抱着膝盖,视线定定落在正前。
正好是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立在她旁边。
看了一会,她伸手,将其拉到自己身前,抱着箱子,她将脸贴在上面,枕着箱面,闭上眼。
“……”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李牧迁早已不在,客厅收拾得整整齐齐,他来过的痕迹全然消失。
宋思听立在卧室门边半晌,视线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身侧的卧室门框,手指抚上去,一片冰凉,她将额头轻轻抵上,仿佛还留有余温。
她将李牧迁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拉黑,带着行李离开滨湖苑,去到了道乡,杨翠兰的那间房子里。
还有一些手续没有过完,她却不想再呆,这几日跑东跑西紧忙着一一处理了,宋思听最后一次回到小院,站在院里,环视着一切。
视线落在地上薄薄一层雪面下依稀盖着的还留在水泥地面的淡淡的血迹——是之前杨翠兰留下的。
她缓缓跪下,最后一次,额头抵上地面,最后一次触摸这片生她养她却无法葬她的土地。
最后,她带着自己的全部行李,一个大箱子,去到火车站。
站在售票处前,她还没有目的地,售票员大姨嚼着口香糖,不耐地催她:“去哪?”
宋思听恍然回神,她掏出几张纸币,将车次表看了又看,最终定下:“一张去南城的,硬座就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