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朝闻也接受不了旁人知道真相后怜悯的目光。
可朝闻并非坚不可摧的山石,他前半生顺风顺水,一朝历经师长背叛、师妹惨死,少年时引以为傲的天赋尽作枯骨,如何能不在晏无咎的绕指柔中化作悲恸的控诉?
于是,出乎陆聿宁意料的,顾雪声仍旧没有喊停,裴砚笑着问道:“那还要我再为你吹吹吗?”
这句也是他自己乱加的词。
大概是陆聿宁已经打破了原有的走向,裴砚只能顺着他的逻辑继续弥补,两个人都开始自由发挥起来。
“首座的技术很差,这次就不必了吧。”
裴砚不怒反笑:“那怎么办,阿闻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陆聿宁竭力后仰,想要避开他的气息,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我困了,想回去了。”
于是剧本再次拐了回来。
裴砚的掌心附在他的腕内剑伤上,用体温暖了又暖,半晌之后,才拿起他的酒坛,问道:“走得动吗?”
陆聿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裴砚在他身前蹲下,满脸醉态的陆聿宁歪了歪头,犹豫了半晌,还是爬到了他的背上趴好。
日头浓烈,灼灼的阳光透过茂密树叶的间隙倾泻而下,凉爽的山风吹不走空气中的燥热。两人的戏服皆是层层叠叠,前胸与后背的炙热温度交缠在一起,陆聿宁贴在裴砚脖颈边上的胳膊很快就变得黏腻起来。
但意外的,他却并没有半点反感与难受。
裴砚走得很稳,托着他大腿的手稳稳当当,陆聿宁的胳膊随着他的动作慢悠悠地晃,似有若无的信息素包裹着他,冰凉的薄荷气息极大程度地缓解了空气里的热意。
他疯疯癫癫地唱了几句短调,惊起林间一树鸟雀后,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晏无咎侧过头去,悄悄打量着他,好似从那双熠熠的眼眸中,窥见了一点旧时光景。但很快,朝闻就好似真的醉了,犯了困,倒在晏无咎的肩膀上,一声不吭地睡了过去。
光影婆娑,山风猎猎。
陆聿宁把脑袋埋在裴砚的颈窝,仗着镜头拍不到,偷偷地蹭着裴砚的腺体又吸了一小口。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道具组在他的酒壶掺了假酒,不然他怎么也会有些醉,整个人晕乎乎的。
……
这段拍完,顾雪声心满意足地打了板。
在监视器后看回放时,场务和副导演恰巧经过,被屏幕上那个特写的吻惊得驻足了好几秒,忍不住地调侃:“哟,这一条还拍得挺真情实感,我们朝闻和首座就这么水灵灵地亲上了?”
陆聿宁刚从裴砚的背上下来,冷不防听了一耳朵,几乎是立刻就要冲过去解释,可脚上不知道是被什么缠了一下,猛地一晃,裴砚顺势扶了他一把,声音低低的:“小心,别摔了。”
比拍摄里听起来还像是情人的温存低语。
陆聿宁原本还想着裴砚不按约定、自己不按剧本,两厢扯平了,这事就算了,不扣他分了,但现在却突然特别后悔。
他咬牙切齿,想说:你借位借到狗肚子里了是不是?谁让你真亲的?
可话刚到嘴边,裴砚就毫无预兆地抚上他的脸,指腹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
陆聿宁被他这个动作搞得不明所以,鸡皮疙瘩顺着脊椎起了半身,脸上的热度更是直接窜到了脖颈。
“干什么?”
“怎么哭得像只花猫似的。”裴砚揶揄着,又用手指揩了揩他的泪痕,“怪可爱的。”
陆聿宁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张海獭表情包,只是搓他脸的不是自己的手。
他被裴砚这一句话气得半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化妆师已经挤开了裴砚,准备带他去重新补妆,他再想要去质问,则显得太过小题大做。
拍戏嘛,不经意的触碰是常有的事,更不用说他早在接戏前就已经知道了剧本的尺度,被这么纯情地碰了一下,就要大张旗鼓骂骂咧咧,岂不是显得他大惊小怪,像个未经人事的笨蛋一样?
他在化妆镜前气鼓鼓安抚好了自己,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裴砚扣个十分以儆效尤——
十分好像有点多了。
扣五分吧。
陆聿宁重新给裴砚记下了第三百九十八条罪名。
……
《剑回》拍得顺利,只是六月的天气在室外多待一秒都是煎熬,更不用说他们时常还要在大太阳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