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肃步出阁中,到书房中接见了来使。
使者将宗棠齐信函呈上,成肃并不急于拆开,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之染在侧,问使者:“刺史可有交代?”
使者称说不知。
成肃让他下去歇息,盯着那封信,隐隐有一种预感,一时竟有些迟疑。
成之染问道:“可是河南叛党又有动作了?”
成肃看了她一眼,半晌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曹方遂和常宁护卫他回屋,成之染在廊下止步,天已经黑了,朗月清辉下,成肃的背影渐渐成了模糊的一团。
这很不对劲。
她父亲不怎么识字,往日有什么事情,都让她读给他听。
宗棠齐能有什么事,让她父亲如此讳莫如深?
成肃回到住处,在灯下拆开了宗棠齐的信。
果然是苏弘度的音讯。
苏弘度悄悄赶到洛阳,试图带赵蘅芜和苏承祚北奔。
宗棠齐数月以来一直派人暗中监视这对母子,立刻发觉了端倪。他虽然疑惑苏弘度为何背地里来洛阳,但知道此行蹊跷,于是当即将人礼数周全地软禁起来。
这件事毕竟棘手,宗棠齐思前想后,写信请示成肃该如何处置。
成肃轻轻地敲着几案,派人唤侍中桓不识前来。
桓不识虽在兄长丧期,数月来仍旧在府中奔波,听闻苏弘度终于有了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人是抓到了,该如何处置,却是要慎之又慎。
也难怪宗棠齐拿不准主意。
桓不识对成肃道:“广陵城已经搜了个底朝天,没找到苏弘度意图谋害殿下的证据。至于他此番潜逃,大可以声称害怕被赵兹方牵连,心中不安而为之。天家近属只剩他一人,倘若拿不出真凭实据,天子是不会同意处置他的。”
这道理,成肃也明白,因此有几分为难。他问道:“倘若制造一些证据呢?”
“依下官之见,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桓不识摇了摇头,道,“殿下既然有意除掉苏弘度,不如干脆利落地在洛阳动手。没有人知道苏弘度离开广陵,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洛阳。悄悄杀了他,神不知鬼不觉。”
成肃沉吟道:“可赵氏和那孩子都知道。”
桓不识断然道:“斩草除根。”
灯影在二人眉间跳动,成肃微微颔首:“甚合我意。”
“一把火烧了便是,对人说会稽王住处失火,天干物燥,岂非常事?”桓不识思忖一番,道,“至于东海王去往何处了,只有天知道。”
两人一直商议到月上中天,桓不识从屋里出来,小厮带他去客房留宿。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一轮明月下,庭院里竹影参差。桓不识心里想着事,冷不丁在转角看见个人影,登时吓了一大跳,“哎呀”大叫了一声。
成之染立于廊下,青衫裲裆在月下泛着幽寂的光。她似是笑道:“桓郎君,我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不知何事让郎君如此凝神,居然没看到?”
桓不识惊魂未定,认出是成之染,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成之染看出他神色有异,淡淡道:“深夜密谈,郎君和梁公,定然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女郎说什么……”桓不识慌忙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