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被删掉的情感中。
其实还有很多是关于棠悔。
第一次见到棠悔,那场雨落下来,棠悔挺直背脊,那么冷静地站在她面前,拦住那些追赶着她的人,反过来保护她,让她感受到的诧异。
后来,陪棠悔首次登台之前,那个廊道里,棠悔停下脚步问她,隋秋天,你怕吗?她看着棠悔黑漆漆的眼睛,觉得这个雇主很怪很怪,她只是被雇来的,也知道棠蓉大概率真的在利用她。可为什么,棠悔会还会担心她怕不怕?她觉得棠悔很奇怪。
棠悔给她配她人生中的第一副眼镜。配镜的时候,她戴着外星人镜片走来走去,觉得头很晕,又不好意思讲,还以为是自己出问题。
棠悔在旁边笑出声来,让人给她换一副度数更低一点的。镜片架上去,女人模糊的脸变得清晰。可能是眼镜度数太高让她头晕,她觉得棠悔笑起来的样子很奇怪,怎么会让她觉得心脏不舒服。
棠悔在股东大会上失利,一个人关了灯坐在房间里面不讲话。隋秋天走进去,陪着她,突然产生那种陈月心把她关起来的感受。她想,那个时候特别希望陈月心可以回来抱一抱她。
所以她也好想抱一抱棠悔,但又知道,她们的身份不是那么合适。那天晚上,她觉得很不好受,在床上躺了很久都睡不着,最后,她轻手轻脚地跑到三楼,坐在棠悔的房门口睡着了。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棠悔。但棠悔要出国,用一种很不明显的方式向她透露,自己很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于是,这是这辈子第一次,隋秋天说话不算话。
第一次,棠悔把她从公路上拖到加油站,她在救护车上睁开眼睛,看到棠悔脸上的很多血,实在想不清楚,棠悔是怎么做到的。
但她很想去给棠悔擦一擦脸上的血,也很想去给她擦眼泪,让棠悔不要哭。
因为人和人的眼泪不一样。因为棠悔的眼泪是珍珠,掉下来的时候,也会让她觉得很难过。
第一次,她学着棠悔的样子,笨拙地学习用餐礼仪。第一次,学着棠悔的样子,不太恰当地学习穿着打扮,随身带手帕。第一次,对着棠悔的那些公开视频,学着棠悔的样子,一字一句地纠正自己从小城市带来的口音,一点一点练习嘴角微笑的弧度。
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很崇拜棠悔。因为棠悔能做到很多她做不到的事情,因为棠悔,总是那么强大,那么厉害。
……
但觉得雇主奇怪,偷偷跑到雇主卧房门口睡觉,说话不算话,想去给雇主擦眼泪,觉得雇主的眼泪是珍珠。
甚至于崇拜雇主……这些都不好,都不专业,甚至……有的行为还都很奇怪,很不尊重棠悔。
所以隋秋天选择删除这些不必要的情感。
但实际上。
她删不干净。
她可能,只是把那些情感关起来,放在一个半关不关的抽屉里面。
到现在。
抽屉打开了。
不是被某个突然冒出来的钥匙。
可能只是因为,已经放不下了。
可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雪落下来,久久,落到隋秋天的头顶。她怔怔地捂紧自己左手手腕上已经碎掉很久的表盘,很艰难地问江喜。
“什么时候?”
江喜思考了一会,“刚来两三天吧。”
她大概是觉得她这个问法才奇怪,便很直白地对她讲,“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可能只有我知道吧?”
隋秋天沉默。
她低着眼,呼吸在雪地里变成白的,乱的。
“我们先进去吧。”江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围绕着这件事说更多,“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淋着雪。”
隋秋天僵木着脸,点点头。
实际上。她们已经离棠悔住的那栋房子很近。人站在门口,几乎都可以看见里头的家具摆设。
棠悔没有在里面。
棠悔会在哪里?
隋秋天往三楼亮着灯的窗户看。
“我现在没有和棠总住在一栋。”江喜带着她上了楼梯,解释,“她喜欢一个人住,所以我和管家住在另一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