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户人家的女娘点燃烟火了,炸裂声很近,砰砰两声升天,旋开的火光照亮了段乞宁所在的毡包。
崔锦程和她在一块,他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听到动静很安分得跟在她身边。
火光映亮他消肿下去的脸,一番梳洗打扮后已无数个时辰前的风尘模样,只是他眉眼间的憔悴还萦绕着,并非明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毕竟,段乞宁没朝他发火,也没和他再说过话。
“宁姐姐,你要去哪…”
段乞宁瞥他一眼:“我要和你报备吗?”
崔锦程扑通一声跪下:“贱奴不敢。”
俯视他的玉冠和发旋,段乞宁道:“外面在放烟花,你随我一起。”
他怔然,又迟疑地磨了磨唇瓣,“宁姐姐,今夜之事你…不怪我吗?”
段乞宁知道他几斤几两,也不套受害者有罪论那套逻辑。
怀璧其玉招致祸患,本就是她早就考虑过的事,段乞宁只是觉得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既没有让旁人忌惮,也没有事后当着众人面杀死那人的底气。
“不准再离开我视线之外。”段乞宁重点强调。
少年郑重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只手犹豫片刻,搭在她的掌心里,将她握得很紧。
应当是被今夜之事吓怕了,段乞宁心道如此,牵着他撩开帷帐。
毡包外大雪纷飞,烟花一簇接一簇照亮视野,段乞宁门前台阶上跪着个卷发狼尾的男人。
台阶上都是积雪,他就跪在雪里。
见她出来,阿潮的余光扫过二人紧牵在一起的手,俯首呈刀道,“属下有错,已负荆自省,求主人责罚。”
第36章
他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有过肮脏自私的心。
以阿潮的身手,完完全全可以规避今夜这场鬧剧的发生,可是他迟疑了。
暗卫的职责是保護段乞宁,至于主人的侍奴……
那短短一个呼吸间将他理智打压下去的念头是:被人玷。污的崔锦程,主人会厌恶的吧。
阿潮闭上眼,静候主人的发落。
他的呼吸很沉,换气的呻。吟感引起段乞宁的注意,借助一簇一簇亮起的煙火,女人的視线聚焦在他的身上。
阿潮的上身只披了件单薄的披风,正如他所言,他背负荆棘自我惩罚,后背隆起一束束枝條的形状,裸。露在外的胸前束缚着用于捆绑荆棘的麻绳。
男人跪在雪中,膝盖附近的积雪融化成坑,染湿他的裤腿,他跪得长久,顺着脊背淌下来的鲜血,将脚踝附近的积雪染成殷红。
“阿潮。”段乞宁拧眉朝他走了一步,替她打伞的崔锦程也跟着向前。
若是依着原身的性格,此时当会狠狠惩戒阿潮,恨不得扒他一层皮。但在段乞宁心里,阿潮是她最信任的人,今夜之事,她不怪他。
正愁怎么给台阶,崔锦程求情道:“宁姐姐,阿潮哥哥的职责是保護您,他并未失职。还望宁姐姐开恩,不要责罚阿潮哥哥。”
煙火声如擂鼓,可少年此番话带着紧張的情绪,依旧言道得清晰,令阿潮愣了愣。
“你不怨他不救你?”
崔锦程摇头:“若阿潮哥哥当时救我,万一有人要趁机加害宁姐姐,那这便是贱奴的罪过了。”
只有崔锦程他不知道,不会有这个万一的。纵使阿潮不在,还有旁的暗卫会守护段乞宁。
如此不计前嫌,不愧是男主,冰清玉洁的“圣父”。
段乞宁踩着台阶下,甩了阿潮一记耳光,“既然锦程替你说话,这一巴掌便当作‘惩罚’。卸了荆棘,去里面反省吧。”
阿潮偏过头受着,实则她没用力,不是很疼。
男人的眉眼间擒着意外之喜,却又很快促紧,觉得很不是滋味:主人当真喜歡崔锦程到如此地步嗎?竟因为他的求情,饶恕他的罪过。
段乞宁不知他的心思,携崔锦程从他身旁绕走,走了几步后停顿,朝堪堪起身的阿潮道:“反省时将身上的伤清理一下,别弄脏屋里的地毯。”
里面有炭火取暖,省得在外面冻
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