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沈知姁漱口浣面,半倚着芜荑自屏风后缓缓走出。
她特意侧着脸儿,用帕子捂住嘴,露出稍乱的青丝与眼角因不适而产生的殷红。
“芜荑,将里头收拾了,再擦洗一下这璎珞项圈,要是不慎沾染什么,就不好了。”沈知姁摘了那项圈。
芜荑会意一笑:“娘娘每回戴这个都会念叨,奴婢定会好好保养。”
得知沈知姁如此爱重自己送的旧礼,深受感动的尉鸣鹤端起刚晾好的蜂蜜水,格外温柔地喂沈知姁喝了两勺。
他动作并不娴熟,滴了好些在沈知姁的领口的上。
沈知姁权当没感觉,杏眼只带着幸福之色,对着尉鸣鹤笑。
直到范院使和诸葛院判前来。
两人依旧是轮流诊脉,不过简单商议两句后,回话的就变成了范院使。
范院使措辞半晌,最后表示下午这次诊脉,和晨起时并不太多不同,且沈知姁的脉象比之前凝健了些,估计是中午药膳的起了功效。
话到此处,范院使和诸葛院判对视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微臣和诸葛院判都觉得有些奇怪。”
“昭仪的脉象确有情绪起伏数次之状,但要导致昭仪脾胃失和,胸闷呕吐,在一日之内犯有两次,是不大可能的。”
“依着微臣拙见,有极大可能是由外物干扰引导所致。”范院使做出结论,心底颇为悲愤:
夭寿呀,他这回岗还没一天呢,就又摊上事了!
这外物往小了想,许是御膳房奉膳不当,可往大了想,就是诱使过敏乃至下。毒的龌龊手段!
横竖又有人要被清理。
尉鸣鹤听到话中“极大可能”四个字,忍不住皱眉头。
芜荑正拿着擦拭干净的项圈进屋,闻言就跪下请罪:“请陛下与娘娘恕罪,都是因为奴婢没完成娘娘的吩咐,让娘娘知道了生气,才有这一遭!”
“什么吩咐”尉鸣鹤眼底划过一抹暗色,停了适才口中的问责。
芜荑回道:“禀陛下,娘娘走时说许久未戴白玉响铃簪,昨晚想起就念得很,让奴婢找出来。”
“结果不知怎的,奴婢并未在库房中找到,问专管库房的宫人亦是不知所踪。”
“娘娘许是因此伤心生气,牵动脾胃。”
听到“白玉响铃簪”一次,尉鸣鹤在微愣后露出怀念的柔情神色:他记得,这是在落水事件之后,两人情愫渐生之时,他在那一年皇宫举办的元宵猜谜中赢来的。
司珍局将白玉在簪头打出铃铛的样式,行走时会有铃声清脆,还带了一分玉特有的润声。
可惜与璎珞银项圈一样,材质平平。
沈知姁身为定国公府嫡女时就被勒令少戴,进宫后用其打扮的机会就更少。
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压仓库的。
尉鸣鹤唇角不自知地流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看来昨夜阿姁如面试完,和他一样,所想的都是从前好时光。
正心情好着呢,尉鸣鹤方又想起芜荑的最后一句话,特意对沈知姁嘱咐:“连主子东西都看不好的奴才,回头让直接打发掉,不必顾念旧情。”
他对管瑶池殿仓库的人有些印象:是个叫白青的宦官,这名儿还是沈知姁选了许久的定下的——瑶池殿得用的宫人,基本上都是随着芜荑的名字,从中药材中取名。
白青,有明目解毒之效。
“臣妾知道陛下的意思,是指不中用的人不好长留身边。”沈知姁半掩住眼底的失落,犹豫道:“可白青自服侍臣妾以来,惟有这一个错处,按照宫规,顶多是降职。要是直接罚出去,恐怕不合规矩。”
“臣妾自然不怕旁人借此生事,但怕有人要来寻陛下做主,反倒让陛下为难。”
美人明眸中满是秋水深情:“臣妾那一日就允诺陛下,绝不会让陛下因臣妾为难第二次。”
“还是阿姁为朕考虑得周全。”尉鸣鹤握起沈知姁的手,胸腔中深深一叹。
有被人考虑的欢悦,也有对沈知姁的欣慰:总算有了点一宫主位的模样。
“既然这样,朕明日命福如……元子去送赏赐的时候,让他帮着去库房找找。”尉鸣鹤思索一瞬,做了决定。
既然今日验证了元子的忠心和做事勤恳,那就给个机会,看他能不能立起“朝阳殿元公公”的威名。
正好还能帮着沈知姁除去蛀虫,当真是一举两得。
“陛下前几日才赏赐过两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