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知冷冷的看着他,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燕别序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向来笔直的背脊略微有些佝偻,但仍高出薛遥知许多,他说:“我饿了,你饿吗?”
他如今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会饿,会冷,会死。
薛遥知自然不会理他,但她也没有走,燕别序慢慢的放开攥紧她手腕的手,用迟钝的步伐出了屋子,进了厨房。
米桶里的米已经不剩下多少,水缸里已经见底,他本想熬一锅粥,现下看来也不太可能了。
被遗落的诛雪剑忽然飞了起来,剑身挂着木桶飞快离开,回来时里面就已经打满了清冽冰冷的井水。
燕别序这才缓慢的生火熬粥,诛雪剑在他身边打着圈,似乎很高兴他终于愿意做饭吃了。
燕别序安抚了一下诛雪剑,然后打了水,将脸上的灰尘洗干净,他看着水面上那张憔悴苍老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当年薛遥知寿数折损时,为何会那么抗拒见到他。
不身临其境时,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燕别序不想再看,转过身去,就见薛遥知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动作,他说:“知了,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丑恶不堪。”薛遥知直白的表达着她的恶意。
燕别序享受着她给予的恶意,毕竟她并不会这么对别人,他说:“你当年寿数折损时看见我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薛遥知已经不太想得起来了,但她当时可比燕别序衰老得多,至少他那张脸还能看,她回答:“不记得了。”
燕别序不再追问。
他将诛雪剑握在手中,用衣摆细心的擦拭着剑身上的灰尘,但剑身却很难显出当年银白凌厉的模样了。
“倘若我将诛雪剑留给你,你会要吗?”
“一柄连铁剑都不如的废剑,我为什么要?”薛遥知反问。
燕别序“嗯”了声,没再多说。
锅里的粥开始沸腾,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腾升起的氤氲白雾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薛遥知的声音忽然传来:“可你是燕别序,你当真甘愿老死在这里吗?”
“我死了不好吗?”他轻声说:“知了,你还是那么心软,你狠不下心杀我,我就这样死了,你应当也能松一口气。”
薛遥知沉默许久,才说:“你应该知道,战事已起,魔族势如破竹,人族却节节败退,所有人都在等你回归。”
“与我无关。”
他连薛遥知都守护不了,何谈守护大陆,他已是废人,已经烂了这*么多年了,也好不起来了。
薛遥知没有再说话。
锅里的粥已经软糯粘稠,燕别序将碗洗干净,盛了两碗白粥,端进了屋子里。
薛遥知半晌才走进来。
燕别序用调羹拨弄着碗里的粥:“已经不烫了。”
“我不饿。”
燕别序“嗯”了声,默不作声的喝着索然无味的白粥。
薛遥知没动那碗已经完全冷掉的粥,燕别序将碗筷收拾回厨房,清洗干净。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血月的光芒黯淡,天地间都透着淡淡的粉色,薛遥知站在院子里,凝望着那轮粉色的月亮,柔和的粉光打在她的身上,显出一丝柔和。
燕别序看了她一会儿,才走过去:“蛮荒之地的晚上很冷,我本以为我是不怕冷的,原来只是我从前有灵力,我才知晓,凡人脆弱至此,甚至难以抵御如此寻常的天气。”
薛遥知嘲讽:“你不是有至曜玉么?”
“至曜玉碎了,我试了很多次,都补不好了。”燕别序声音平静的说:“我该知晓,破碎的玉是无法再修复的。”
他垂下眼眸,梦呓一样的呢喃:“好在你如今也不需要了。”
薛遥知没说话。
“很晚了,你走吧。”燕别序也抬头,和她望着同一轮月亮:“你能最后陪我一次,我很开心,知了。”
“大陆上的形势不容乐观,魔族已经取下了埋雪关,如今大军正在寒英河畔交战,有灵脉的灵力加持,这么多年来仙门也没有出第二个燕别序,人族不是魔族的对手。”薛遥知声音毫无起伏的说:“现下看来,只有你才能掣肘钟离寂。”
白日里的疲惫涌上身体,让燕别序几乎无法保持站立,他退到门槛边坐下:“凭我这副残躯吗?”
“你是燕别序,你一定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