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燕别序,是……
薛遥知的目光四处逡巡,最后落在了院子角落里那堆被劈成两半堆积在一起的柴火间,她走过去,在散落的柴火间,找到了那把已经看不出光泽的剑。
是诛雪剑。
诛雪剑在向她求救。
曾经强大如斯的剑矢如今沦为了劈柴的工具,失去了曾经冰冷的光华,比最普通的铁剑还要不如。
在薛遥知握住诛雪剑的那一刻,诛雪剑开始轻微的颤抖着,发出嘶哑的嗡鸣之声,像是在诉说不甘与委屈。
薛遥知握紧了剑柄,诛雪剑的情绪影响到了她,让她难以控制的生出怒火,她提着诛雪剑,冲进了小屋里,用钝了的剑尖指着地面上的燕别序,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燕别序,起来!”
地上的人当然不可能给出回应。
薛遥知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又很快平息,新绿色的灵力自她指尖涌出,流淌过黯淡无光的剑身,将燕别序笼罩。
妄图用灵力去换生机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薛遥知几乎耗空了她体内的所有灵力,才让燕别序的呼吸平稳许多。
薛遥知在他旁边蹲下,面无表情的看着睫羽轻颤的燕别序。
似是因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燕别序缓慢的睁开眼,薛遥知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好可爱,她拿着诛雪剑,愤怒的看着他。
是梦吗?
可他已是这副模样,便是在梦中,他也不愿让她看见他不再年轻的模样。
燕别序重新闭眼,不再去看。
“你不准死——”薛遥知看他一副毫无求生欲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强行将燕别序从地上拽起来坐着,然后把诛雪剑塞进他手心,她冷声说:“我是来找你报仇的,拿着你的剑跟我打。”
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眼前气得脸通红的薛遥知,是真实的。
燕别序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找回了他的声音:“知了。”
看见她,他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在唤她。
“你杀了容朝。”薛遥知面无表情的说:“我跟你是仇人。”
燕别序想了半晌才记起来容朝是谁,他“嗯”了声,毫无情绪起伏。
“为什么。”薛遥知问。
“当年在冰域之巅,若非他阻拦,我能追回你。”
“那他就活该死吗?!”薛遥知像是找到了多日压抑情感的宣泄口,声音尖锐的说道:“我恨你,你凭什么这样轻描淡写就取了容朝的性命,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们一路走到青城有多不容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们本来可以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人的劣根性不外如是,薛遥知也难以免俗,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重要,当日感情正浓时她不曾怪过燕别序阻拦容朝回沐青州,此时反目成仇,一切都成为了她愤怒的缘由。
薛遥知在骂他,而他在笑。
什么容朝,他的死活燕别序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觉得此刻眼前薛遥知生动鲜活的模样实在可爱,哪怕她仍旧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对他恶语相向。
燕别序的笑像是一盆冷水浇到薛遥知的身上,她的声音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伸出苍白的手,虽然面容显出苍老的神态,但那只手仍旧如同冷玉一样漂亮,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他轻声说:“不是要报仇吗?杀了我。”
燕别序知道他和薛遥知已经完全不可能了,那也没关系,他至少得到了比爱更浓烈的恨,薛遥知会永远记住他。
“你就该这样受尽折磨的老死!”薛遥知骂道:“你明天就会死!”
“我知道。”燕别序毫不在意的揭开他这些年来的伤疤:“我这些年来的确受尽折磨,我已经不是那些魔种的对手,羞辱谩骂这些年来我也受了许多,当我成为弱小时,我才知晓过去的我有多恶。”
“那时我才明白,无关是人是魔,性本为恶,人与魔竟没有丝毫分别。”
很难想象,嫉魔如仇的燕别序,有朝一日竟会说出这种话。
“我走了许多年才走到蛮荒之地,我也没打算离开这里,听闻魔主要重建灵脉,我便找到了乌秋城主,想要助你一臂之力。”他平静的叙述着:“只可惜如今一切都毁了,我也快死了,知了。”
废话一箩筐,薛遥知起身,不想再听他多说,他的反应并不迟钝,精准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燕别序说:“别走。”
他只剩这一日的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