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应州身边走过的时候,他贴到男人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肉眼可见的,顾应州也皱起眉。
陆听安没看到顾应州的反应,俞七茵给李崇阳发简讯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去审讯室门口等着了,而等他进去的时候,胡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顾应州换了个位置。
现在变成胡镇站着,顾应州坐着,在他身边还留着一个空位置。立在门口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空位,直到冯四月都艰难地扭过头看来,陆听安才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经过冯四月身边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更加松弛的笑容。
“四月,你好。”
冯四月被他这个奇怪的态度搞得蒙了一秒,心中不确定的疑团升起。
她没有应声,只
是抬头定定地看着陆听安的眼睛,眸光微黯。
陆听安不在意她回不回答,走过去在空位上落座。
胡镇刚才看过的资料在顾应州手下压着,他也没多想,挪开那只大手后把几张夹在最里面的照片取了出来。
他看了眼照片,反手将它们亮在了冯四月的眼前,用邀请的语气道:“看看那两个人,不对,准确来说是那两副尸骨最后的样子吗?”
照片是在深水埗拍的,嘈杂的氛围凌乱的人群,两具满是污泥的骨头被丢在路边,就像垃圾一般,隔着照片都似乎能想象到周围飞着恶心的苍蝇。
还有两张则是在法医室,骨头已经被清理过放在解剖台上。肉早就已经腐烂光了,让人想象不到这曾经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陆听安注意到冯四月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那张深水埗那张照片上。
果然,盯着的时间越久,她眼中的情绪就越浓烈,已然有些维持不住最初的冷静了。
深水埗白骨被发现的时候是有记者拍过照并且写成报道的,但是当时因为影响太重大最后被全方面撤了下来,照片并没有被传得太广,冯四月也没能亲眼看到。现在看到那两“人”这样死无全尸的样子,她尘封的记忆被开启,本以为早就已经开始淡去的仇恨也被重新勾了起来。
在她看得最爽快的时候,陆听安随意地一翻手,将照片收了回来。照片被反扣在桌面上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冯四月麦芽糖一般的眼神还留在照片上,撕扯出丝来。
“很爽吧?”陆听安反问,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看到伤害过你的人这样的下场,要不是警察查到,他们死后连身份都不能公布于世,像死狗死羊一样泡在下水道两年,血肉出现在各种老鼠、虫子的肚子里,你一定觉得无比痛快,对吧?”
冯四月的呼吸随着他的每一句话而起伏着,越来越急促。虽然还保持着冷静的状态,却完全没了最初的散漫。
“你想说什么?”
她冷冷地看着陆听安,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不喜欢。他的眼神光太令人讨厌了,很亮,是那种洞察人心的明亮。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心底里对陆听安产生抗拒,两人明明是第一次碰面,却好像曾经已经交手过数次一般。
陆听安靠着椅背,随意地交叠着自己的双腿,双手相向着十指相扣。
“我没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你关心的事,这两人死后的确不安生,如你所愿。”顿了顿,他继续用陈述事实的语气道:“他们的确该死,周爱雯是你关系最好的姐姐啊,你从来没嫌弃她是个援。交女,在她需要去妇科检查的时候应该每次都是你出面预约挂号吧?你关心她的身体状况,真心实意地想对她好,哪怕她只是看中你护士的身份对你有利所图也没关系,只要你们维持着表面亲密的姐妹关系,你都愿意无条件信任她,帮助她。”
陆听安说这些话的时候主持腔很重,像一台没有情感的机器,只是单纯地念着稿子当旁白。也正是这种舒缓的腔调让冯四月不自觉地想起了两年前的时候,她跟周爱雯关系密切。
突然陆听安语速加快,“可她竟然背叛你!她明知道你努力挣钱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生活,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竟然还想将你拖入深渊!罗顺根本就不是什
么好人,他不良于行,心却很脏,以护工的身份住进新和小区后你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你,罗顺在外是个企业家的身份,实际上私生活混乱,家里来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你的表姐就是其中一个,就是这样一个肮脏的男人居然还敢打你的主意,对你动手动脚。最让你寒心的,是你发现你的表姐居然在利用你,她清楚地知道罗顺的人品却还是叫你去当他的护工,因为她早就盯上了你的肚子!她希望你给罗顺生个私生子,她想跟你一起享进荣华富贵。”
话讲到这里,冯四月已然不冷静了。
陆听安看得出来,尽管她一声不吭装得特别淡定的样子,可她牙关紧咬,努力控制情绪时太阳穴偶尔跳动,连自然松垂的手都不知道何时手掌向下紧贴凳子面。
这是一种神经开始紧绷的状态,证明了陆听安的猜测是对的。
不管冯四月多想忘记曾经,可她人生的轨迹是在第一次杀人后变化的,性格也是在那时候大反转。二十多年的人格和铺天盖地的仇恨难道可以在短短两年内被消化干净吗?并不会,它们只是暂时被积压在心底,不断推动着冯四月一步步踏进火坑,然而等她回头看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事情根本就还在原地,她没有彻底忘记。
陆听安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一些不好的话,那些话不对,但为了刺激她,他只能出此下策。
“其实你表姐也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她不是在帮助你吗?你缺钱,她用最快也是最轻松的方式让你获得钱,罗顺是什么家庭你也知道的吧?他的儿子接管了罗家所有的产业,资产过亿,只要你不去计较罗顺的年纪,你也有机会培养一个罗家的继承人。你不就是为了钱吗,贩卖器官需要杀很多无辜的人,承担更多被抓的风险,与其用这个方式获得金钱,不如——”
话还没说完,审讯椅上的冯四月就不耐地打断了他,“你们男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吗?”
她声线绷紧,这是已经动了火的表现。
陆听安故作不解地看着她,“怎么自以为是,这确实是你最好的出路。”
冯四月在白少身边坐到左臂右膀的位置,虽是女人,不管白少那些其他手下背地里怎么说她,明面上却是都得恭恭敬敬的。谁要是敢当着她的面阐述这种她只是生育工具的观点,下一秒她的手术刀就会划破那人的大动脉,那人身体里还能跳动的心脏就会被她握在手心,捏爆。
她在基地我行我素,太久太久没有这种屈辱的感觉。以至于刚才,她也想找到锋利的武器划烂陆听安那张贱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