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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两断（第2页）

心中的苦痛比身上疼上千倍百倍，他懊悔自己的自私让爱人无辜蒙受太多不该有的忧愁，迈向家里的步调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之重。

赵政南再清楚不过许希明今天轻飘飘说出这些话，心底到底积压了多久的委屈和不满。

越是了解彼此，就越为对方的痛苦而心痛，这是相爱的天平里，亘古不变流动着的平衡之道。

你痛一分，我就痛两分，相爱时的箭矢总是刺在爱人身上才看得见流出的鲜血。

许希明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上眼觉得疲惫极了。

分手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把自己完完全全投入到工作当中，为了忘却这个忘不掉的爱人，好不容易当自己马上骗得自己都要相信的时候，赵政南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穿过激烈的风雨，趟过脏污的积水，他带着细碎的伤口，不顾一切的站在她面前，脸上是不带修饰的关心。

倘若他真的装个样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是这样大的雨，两个人心知肚明这样的险境。

她一向喜欢给所有事情都安排一个缘由，可一切堆积到如今的状态，她什么都分析不出来，只觉得满心满眼的苦涩。

赵政南回家之后面对赵政新的追问答不出个所以然，要他和去和刚成年的妹妹讲自己跟一个爱着的人纠缠不清，从笑着相爱到咬牙切齿的分别？

他躺在沙发上觉得嘴里血腥味弥漫，跑到厕所狠狠地啐了两口，咳嗽声伴随着血沫喷在洁白的洗手盆上。

水流声渐渐掩盖了咳嗽声，流水渐渐冲淡血丝的颜色直到洗手盆里亮洁如新，赵政南盯着水流不知道愣愣地出神，直到赵政新跑过来叫门问他怎么了，他才关上水龙头从里面走出来。

“你怎么了哥？”

赵政新看着眼前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七情六欲都叫人抽走，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大晚上匆匆忙忙跑出家门在大雨里近乎失联，然后又垂头丧气惶惶如丧家之犬一样跑回家一言不发。

赵政新很少看见自己哥哥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却还是把手虚虚搭在赵政南的额头。

“这么烫！你发烧了吧！”

赵政南闭着眼睛刚想说自己没事，就被赵政新一惊一乍的声音吓得睁开了眼：“赵政新，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一惊一乍的毛病？”

说罢赵政南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还是感受不到温度的升高，躺在沙发上对着妹妹挥了挥手，另一只手不断揉搓着太阳穴，声音沙哑而疲惫：“回屋睡觉吧，哥没事。”

明明只是下意识地揉动，脑海里却还是不自觉地联想到某张棱角分明的脸蛋，明明总是穿着简单的黑白灰的色系，却在人群中那样耀眼，好像总是泛着一层光辉，日月都要偏爱几分。

他曾经无数次把手指放在她两个眉头之间，轻轻向外推动，语气温和地叮嘱她不要皱眉，可是多年过去相见时她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不笑或是思考时依旧下意识地皱眉，甚至皱得更甚。

如今时光流转到自己身上，他才发觉真正的愁情在眉目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手指推开的。

半夜的时候赵政新打了一会游戏走出来看赵政南，高大的人蜷在沙发里，眉头紧紧地皱着，被子裹在身上，额头烫得吓人，赵政新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板退烧药，喂下去一个多小时却还是不管用。

不知道是不是喂了太多的水，赵政南吃过药没有一会就跑进厕所哗的一下全都吐了出来，赵政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赵政南躺在沙发上意识不清，脑子里从里到外全是许希明靠在窗边仰头忍泪的情形，好好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站在他面前，声音颤抖神情自若。

这些年她粉饰太平的本事越来越熟练，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得穿被她藏好的脆弱。

许希明一字一顿的问他“你还爱我吗？”

一个简单的“爱”字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有太多话都堵在心里，到最后都像是一把长剑，从他的心口又刺进她的胸膛，把两个人处死。

赵政南想起从前他们在出租屋里的日子，一切都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有机会，他那时候除了钱不需要担心别的，生离死别都与他无关，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过一辈子的。

那时候没钱，但是日子里全是希望，他希望许希明永远在自己热爱的行业里挥斥方遒，他不要她沾染任何俗世的忧愁，她也不会为情所困，永远自由永远幸福。

她确实足够爱他，世上所有人都叮嘱他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的人生仿佛容错率为零，仿佛永远应该背着沉重的包袱，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但是许希明却总是笑眯眯地对他说：“赵政南，别把自己困在未来里，一切都没发生，事情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糟，你有下坠的自由，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

还有一次他们俩结束之后，赵政南跑到窗户旁边抽烟，那时候出租屋不大，排油烟机也不好使。

他想抽烟的时候都在客厅的窗户边上，把脑袋探出去，坚决不让许希明闻到一点二手烟，冬天开窗户冷的话，他就在外面抽完再回家。

许希明当时偷拍他的照片确实好看，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月光的剪影下映衬得更加立体，不过拍完照片她就从床上跑过来，从他手里拿过他的烟，煞有其事地吸了一口就掐灭了，理直气壮地靠在他怀里。

“也不散伙，抽什么事后烟，赵医生，你好装喔！”

所以许希明今天点燃的那根烟，他心里清楚是什么意思，她是真的失望，才会想起这么古早的一句玩笑话，点燃的更像是她们苟延残喘的感情，还有许希明犹豫不决的心。

赵政南有问过许希明为什么不喜欢他抽事后烟。

“因为不舒服，有一种天然的不对等。”

许希明犹豫了一下，又捧起他的脑袋，认认真真地对他说：“而且每次这个时候你都很抽离，我不喜欢你游离在世界之外。”

赵政南感觉脑子越来越晕，记忆越来越模糊，赵政新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