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怎么会一点反应一点情绪都没有,可是他处处都怕麻烦自己,许希明看着窗外高耸入云的建筑,阴云密布的天气,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越来越不明白男人。
“我在公司跟你怄气,十二点多才到家,本来想委屈巴巴冲进你怀里和你聊聊,聊好多好多的近况,发一通脾气说说自己的委屈,可是你躺在床上烧得不省人事,我突然就明白了你那年的想法。”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他难过,怎么舍得他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呢?”
许希明仰起头,昏暗的阴影把侧脸的棱角都展现出来,她不笑的时候常常蹙着眉头,神情凝重,目光锐利,这样的自己她看过成千上万遍。
可玻璃的倒影上还有一个人,她曾经爱过恨过,到今天竟然一点办法没有。
她瞧不起自己成为了那种不能完全掌控情绪的人,这一刻几乎外露的伤感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许希明定了定神,转过身,向赵政南走过来。
“所以在上个月,我正式的和你提出分手。”
“那你现在出现又是什么意思呢?算你人好?像你在医院里碰见我一样?像你在家给我做饭一样?还是你觉得你欠我人情?”
嘲讽的神情在她脸上自然的流露出来,赵政南全然接受,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那些夹枪带棒的言语背后是说不出的苦涩,他什么都懂,却在伸出手的瞬间被狠狠推开。
许希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出的话像是要斩断他们之间一切的藕断丝连。
“赵政南,爱来爱去的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咱们俩早在分手的那一天,就断得一干二净,谁也不欠谁的了,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干什么呢?”
赵政南接不上许希明的问题,接到电话几乎是一瞬间从家里出发,没来得及换的衣服和鞋子,让她平静的心又一次泛起波澜。
飞腾的心却在听见女声的一刻落地,她才察觉自己已经忍耐太久,久到麻木,久到已经不像自己。
本来想象中平静的陈述就该到此为止,许希明却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压在心底的情绪,坐在曾经赵政南躺着的沙发上,摆弄着桌面上的玻璃杯,在最后失手打碎的瞬间,终于出声。
“我都快忘了你了,你这个时候出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分别的痛苦,背叛的愤怒,千丝万缕到最后她也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来,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为什么还要再见面呢。
从前杨一舟和迟丽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架,两个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她那时候常常在讲,人在无脑的时候往往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话,短刀直直地插进心窝,回头再用泪水过来弥补,时间久了感情总要发霉变质,有问题解决问题,要是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地步,那关系也就走到了尽头。
如今这些教导别人的话都像是回旋镖一样扎在了自己的身上,解决了上一次的问题,还有这一次的问题,他们的关系,原来也走进了死胡同。
而那些她能想得出来的难听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她还是心软。
“这么大的雨,要死人的,你出来干什么呢?我怎么样都是我的命,咱们俩分手了,分手的人就该销声匿迹知道吗!”
许希明把头枕在沙发上,眼皮微微阖上,从桌子下面抽出一盒包装完整的烟,点燃之后夹在手指间,等着烟烧到手指底部,终于掐断,许希明缓缓睁开眼,对着赵政南无比认真:“赵政南,咱们俩,真的还有感情吗?”
“你真的爱我吗?”
“希明对不起,我。。。。。。”
“赵政南,每次吵架,你总是道歉,可是事情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何况有些时候它不一定是你错了,我想要的只是我们一起面对。”
“你走吧,对人家好点,吵架别再逃避,今天出了这个门,咱们俩就一笔勾销。”
许希明故作释怀的推开了赵政南,再多的指责到了最后,她还是希望他幸福,可是看着电梯门缓缓阖上的那一刻,堆积已久的情绪像是洪水猛兽,几乎将她吞噬。
从前她想不通迟丽和杨一舟吵架的时候为什么能青面獠牙,两个人说出口的话完全不过脑子,她总是舍不得让迟丽听见那些话,可不等她开口,迟丽总是能骂得更难听。
两个人常常因为芝麻大的小事,爆发宇宙大的争吵,到最后就成了今天的状态。
以前她和赵政南相爱的时候,总是毫无保留,所以两个人即便知道对方再多的软肋也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
今天这些话字字句句说着自己的痛楚,也就是她对他能说得最多的狠话,在外面再怎么言语犀利,到了爱人跟前,也就偃旗息鼓下来。
相爱的人怎么能面红耳赤,像是未开化的野兽一样呢?
她太清楚迟丽的底线和原则,事情到了那一步,她以前觉得杨一舟怎么做都是于事无补,她或许还有感情,可谁也没有办法保证以后的任何一次问题会不会引发两个人掀起彼此老底得破落样子,迟丽那么洒脱,一定不愿意去赌,而她冷静地近乎刻板,当然也不支持她去赌。
她想,爱一个人一定舍不得戳她的痛处,她们吵得那样厉害,怎么还会有爱呢?可是迟丽还是会哭,杨一舟还是满世界追着她跑。
迟丽那年在国外谈了一个乐队的俄罗斯帅哥,在恋爱的第15天,双方爽利地和平分手,但她回家还是醉得一塌糊涂,抱着她哭得眼神迷离,惘然地问她:“你说我这么难过,为什么脑子里还是杨一舟啊!”
她还是劝迟丽冷静,可是后来赵政南出现的时候,她一次次在心里给他机会,哪怕在今天痛彻心扉也没舍得说出一句指责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无限宽容,总会成为那个不知疲倦的赌徒,自以为还有翻身的机会,却总是越陷越深。
外面的雨已经不再下,只剩下街道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积水,赵政南这一路走得不算轻松。
出租屋到许希明公司的距离不近,他就一步一步穿越污水的阻力走回家,膝盖以下的小腿划出细细的痕迹,赵政南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