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姜更衣都未曾出门,只在第五日叫沛儿去千莲池摘了两片叶子。
这些变化,自然有人看在眼里。
林乾翻着手里的奏折:“这几日都不曾出门?只叫侍女出来了一趟?”
他在奏折上留下一个准,又自言自语道:“罢了,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而已,如何能有这许多心思。”
林乾对张寮道:“明日,明日这个时辰,与朕一同去一趟千莲池。”
第二天,林乾带着张寮到千莲池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藕粉色衣衫的少女,系着一条淡绿色的攀膊,露出一节雪白的小臂,伸手够着池子边刚长出来的一个嫩莲蓬,一手拉住身后的婢女,婢女紧张地四下观望:“小主,小心些罢!万一落了水,要不奴婢来采罢!”
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与前几日祷告的嗓音一样,却多了几分灵动:“不要不要,你的眼光不好,昨日摘的叶子老极了,半分荷叶香也没有,难吃得很。再者,我力气小,根本拉不动你。快,再往前一些,马上就够着了。”
林乾与张寮立在树后,闻言哑然,原来人家摘叶子是吃不是赏。
这边的少女已经摘到了莲蓬,婢女又道:“小主,赶紧回去罢,万一又被人看见了。”
少女举着莲蓬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跑得快,而且上次不是也没人来找我们麻烦嘛!”
此时林乾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出声道:“何人在此放肆?”说完走出树影,不给少女逃离的机会。
少女见有人在此,一下子憋红了脸,低着头说出一句话:“偷听偷看,实非君子所为。”
婢女看到来人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的服饰,立马下跪磕头,还不忘拉上一旁的主子:“皇上恕罪,小主进宫年岁尚浅,未曾得见天颜,言语冒犯之处,还望皇上海涵。”
少女惊得抬起头,手里的莲蓬掉落,顺着河边一路滚回了河里。
见到自己费了半天劲儿摘的莲蓬又掉到了水里,少女眼圈顿时红了,却还是强作镇定地下蹲行礼:“妾涵翠苑更衣姜氏,见过皇上,妾有眼无珠,顶撞皇上,请皇上降罪。”
林乾见小美人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便也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又开口道:“姜更衣说的是,是朕偷听偷看在先,失了君子风度。如此朕也不计较你的冒犯,咱们互相抵消了可好?”
又对张寮,“去给姜更衣再摘十个莲蓬。”
张寮会意,应承着下去了,他看着满池子盛开的莲花,思考要怎么弄到这么多莲蓬。
这边林乾已经扶着姜更衣起身,问道:“你摘这莲蓬是要做什么呢?”
姜更衣见林乾语气和善,便也大胆起来:“嫩莲蓬剥开,取里面的莲子煮粥吃,若是再配上鲜嫩的莲叶,滋味更妙!”说着她的眼睛亮起来,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狗,林乾一下子想到幼年舅舅送的那只小白狗,可惜母后不喜欢,怕他玩物丧志,两三天便又送走了。
姜更衣见他不说话,眼神却流露出几丝怀念与不舍,知道皇上是想起了什么,又怯懦道:“是妾哪里说错了吗,又惹得皇上不悦?”
林乾这才回过神来:“无事,朕只是想起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一旁的张寮此时裤腿衣袖都滴着水,捏着几根莲蓬上来了:“皇上,奴才只找到这几颗了,皇上恕罪。”
林乾看了看池子里,也知道现在不是莲蓬的季节,又见张寮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到底也是御前得脸的大太监,便也罢了:“好了,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又对姜更衣说道:“听你说的可口,不知朕有没有口福?”
姜更衣的眼睛又亮起来:“妾自然从命。”她又摘了几片嫩叶子,便跟着林乾回了昭阳殿的小厨房。
昭阳殿众人哪里见过皇上带宫妃进小厨房,顿时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姜更衣却神态自若,拿了一个最大的莲蓬递给林乾:“皇上同妾一起剥吧,小时候姨娘跟我说,东西要自己动手做出来的才好吃呢。”
林乾接过她手里的莲蓬,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剥,已经换好衣服匆匆赶来的张寮见状,连忙上前打算接过:“怎劳皇上和小主动手,让底下人做就行了。”
林乾却摇摇头,示意他带着人退下。
姜更衣扭头见林乾手中的莲子剥的坑坑洼洼,悄声笑道:“原来皇上也不是什么都会的。”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莲子,把一些破损的地方清理干净,又道:“呐,这个皮呢是不可以吃的,会涩嘴。”
林乾看着少女娇俏的模样,不禁问道:“你闺名叫什么?”
“清影,起舞弄清影的清影。”
还未等到第二天,宫里就传遍了皇上在千莲池遇到一个小小更衣,连晋三级封了御女的故事。
入夜,姜更衣--现在是姜御女了,缓缓睁开如星的眸子,看了一眼身边人的睡颜,年轻的君王剑眉星目,应是大多闺阁女儿的如意郎君吧。
阿姆说过,夫妻之间,最不要紧的就是真情,男人永远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没有人能够永远年轻,但总有人正在年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