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出,百声呼,屏风内外的道贺声此起彼伏,不断在齐拂己耳边也在他脑中响起,一点也不觉聒噪,他甚至头回感受到这座寝殿的金碧辉煌。
这一晚,他第一回没有拿夜夜娇,空着两只手上榻。
他没有靠近云窈,隔着半臂距离躺下,云窈却主动粘上来,她刚抬手,他就手往下探将她抵住——不行。
云窈又动手,齐拂己果断把她手也桎梏住,云窈迷离着眼追他目光——难道他不想吗?
齐拂己喉头滑动下,用尽全部的克制力抑下要她冲动:“睡吧。”
今晚不碰她,以后也不行。
片刻,他叹了口气,手扶上云窈小腹:“这个孩子一直在这里,说明他很想,也注定该来这个世上。”
云窈被戳破心思,眨了两下眼。
“留下他,行吗?”他央求。
他忐忑地等待答案,因为怕她不答应,一颗心跳得既高又乱。
云窈转过身去背对。
她没有答应……齐拂己缓缓吁了口气,继而安慰自己她也没有反对,不是吗?
他心里又隐隐希冀起来。他能通过云窈的呼吸判断她是否熟睡,待吐纳均匀,再无波动,他蹑手蹑脚坐起,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端详她的脸,尤其眉眼。月有阴晴圆缺,不可能事事圆满,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起身,睡不着了,去翻书看看妇人孕育、生产得注意些什么,忽然想到从前齐拂意屋里就是满柜子医书,手上一按,而后迅速压下,如今已无敌手,何必计较这些。他看说妇人孕期头几个月,都会害喜,吐得厉害,不由心紧,再往后读到妇人后期肚子大了,这种难产,手不自禁攥拳,指掐入掌心。
眼瞅着快到卯时,齐拂己整理衣冠上朝。
等下朝回寝殿,云窈才刚醒,仍躺床上,齐拂己快步走近,笑着牵起她的手:“书上说怀了孩子以后,是会贪睡些,”他轻摇云窈的手,“但是起来先吃早膳,好不好?”
云窈手撑着要坐起,齐拂己连忙扶她,她手顿了下,卸力,任由他搀扶。等坐到桌边用膳,菜品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却仍紧张,怕她害死要吐。
云窈却如常进食,宫人内侍们进进出出搬东西,她禁不住下巴朝殿门口点了下:“这是做什么?”
云窈吃得太香了,齐拂己忍不住也夹了块糕,闻言放下筷子:“以后朕在寝殿批奏折。”
云窈错愕分唇,又生一分怒。
齐拂己抚她手背:“切莫动怒。”
云窈唇动了两下,他也晓得她会生气啊。
齐拂己就直直接住她的视线,不躲不挪,他怕她孕期出意外,必须尽可能多的陪伴她,守着护着。
“继续吃吧。”齐拂己说时指颤了下,很怕她会因为生气呕吐。
但之后两个月,云窈并未害喜,一次也没吐过,胃口也不错,就是见不得肥肉,她说那肉里有股作呕的气味。
她鼻子变得异常敏感,水里的、空气里,甚至帐子桌子,一个瓷碗,都能嗅出各自的味道。
落玉也有浅淡清香,唯有齐拂己是没有味道的。
有一回齐拂己批奏折时,她忍不住走近,鼻子动动,烛台的烟灰、砚台里的墨和朱砂,都各有各的味道,都十分清晰,连桌上之前摆过一碟糕点,现在撤去,擦了桌子,仍有油和茉莉香。
唯独嗅不到齐拂己的味道。
齐拂己抬头仰视云窈,会错了意,缓缓笑起来,灿若星辰。
他觉得此刻无比幸福。
云窈慢慢也反应过来,知道他会错了意,她转身瘪嘴:“早点歇息吧。”
“好。”齐拂己很快搁笔,来陪云窈就寝。
二人隔着一段距离躺着,过了会,云窈觉得指尖有异动,余光缓慢瞥去,竟是齐拂己的指头跟蚂蚁似的,慢慢爬过来,将她小指勾住。
云窈没动,他就一直勾着。
她闭眼,睡觉!
睡沉了就忘了这事,但半夜醒来,竟即刻重想起,挪眼去瞥,他的食指仍与她的小指想扣。
云窈抿了抿唇,转过身去打量他的脸,这人睫毛真长,遮蔽许多,要仔细端详,才能确定眼皮闭着是真睡着。
就在云窈做判断的下一霎,齐拂己睁眼,吓她一大跳。
“怎么了?”他启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