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滢见长公主一直尚未露面,便愈发安耐不住,几欲起身,皆被荣华县主低声呵止。
她自然也看见了柳惜瑶,然今日这般场合,便是那平日里极为相熟的夫人碰面,也不敢随意离席走动,更别提那些小娘子们,哪怕往日性子再活,此刻也具是端坐席间,一颦一笑皆是规矩得体。
“宋滢我告诉你,这里并非是在华州,你给我老实些。”荣华县主一改往日宠女的模样,言词也是愈发严厉,“有任何事,待回去了再议。”
长公主尚未露面,园中近百名婢女井然有序的端茶奉食,在那园口之处,还有园中各个角落,都可见到那身着甲胄的侍卫守立,莫名透着一股令人窒闷的压抑。
眼看已至午时,长公主还未露面,饶是觉出不妥,却也未见有人出头询问。
午时过半,上首之处终是传来响动,是那长公主携兰阳县主缓步而出。
园中众人暗松口气,齐齐起身。
长公主虽已年至六旬,眉眼间却不显一丝老态,反而倒是将那独属于帝王家的威仪,全然呈现于神色之中。
“恭贺长公主千秋福寿。”众人齐声行礼。
“今日到场诸位,皆是本宫的贵客,在本宫面前不必拘礼。”长公主抬手示意众人落座。
很快便有那宫中请出的乐师从旁演奏,长公主眸光落在荣华县主身上,问她道:“荣华你好似已是许久未曾回京了,这些年也不知回来看看本宫。”
荣华县主闻声,赶忙起身道:“姑母莫怪,侄儿心中惦念姑母已久,奈何前些年染了头疾,便不敢再随意出门了。”
长公主朝她摆手,要她坐下说话,“本宫府内有那太医,今日便可细细帮你瞧瞧,看看是何缘故?”
话落,她唇角虽弯,眉宇间却是浮出一丝冷然,“你家那两个孩子,宋澜不错,文武皆备。”
说至此,她眸光又冷冷朝左侧的张氏那处睨去,“本宫听闻,你近日来收了义女,可是你身侧这位?”
张氏握住柳惜瑶的手,缓缓起身,朝着上首行了一礼,“回长公主,正是此女。”
长公主没有出声,只垂眸翻着那金丝玉盏的茶盖,就坐于她是手边的兰阳县主,则似笑非笑地望着柳惜瑶。
片刻后,那上首才淡淡说了句,“坐下罢。”
一曲奏罢,园中忽地静下。
就在此时,远处倏然传来一声钟响。
这声音让园内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抬眼朝那钟声传来的方位看去,是那皇城的方向。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沉重的钟声在整个京城上空骤然而起,一声接着一声,让整个寿宴瞬间陷入寂静,有人惊慌失措,有人面露宁色,也有人已是摇晃着身影站起身来,更是有人在听到钟声已至四十下时,哆嗦着直接双膝落地。
直至四十五下钟声皆已响完,那上首之人才扶案而起。
她神色从容,迎着众人的目光,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扬声便道:“晋王李羡,勾结禁军,意图弑君篡位。”
此言一出,满园哗然。
然不等众人反应,上首又传来长公主那极具威严之声,“诸位不必惊慌,秦王已奉密诏,带兵入宫,即刻捉拿那弑君逆贼,为大盛剿清乱党!”
话落,那园中侍卫皆是手持利刃,一面朝着园内涌来,一面振臂高呼,齐声附和:“捉拿逆贼,剿清乱党,捉拿逆贼,剿清乱党!”
脚步声如同响雷,震得席间杯盏颤动。
原本还带着几分迟疑的重任,此刻彻底是乱了阵脚,有那夫人想要壮着胆子询问一二,然刚一抬头,还未开口,迎上那侍卫森冷的目光,便硬生生将话咽下,惊慌地与身侧之人靠在一处。
长公主似乎对众人的表现极为满意,她含笑着点了点头,又慢慢坐回了原位,缓声又道:“诸位莫要忧心,既是在本宫府内,本宫自会护尔等安危。”
话音刚落,便听园中有位夫人颤巍巍朝上首行礼,语气中透着几分慌乱,“妾身心口突感不适,恳请长公主允妾身先行告退,回府歇息。”
席间有几位夫人闻言,也开始小声应和。
“身子不适?”长公主端那茶盏的动作微顿,冷冷抬眼朝她看来,“本宫说了,你们今日既是来了本宫府中,本宫自要为你们的安危负责。”
她稍一抬手,便有太医提着药箱,快步而出。
“若还有何人身子不适,便叫太医上前诊治便是。”长公主呷了口茶,慢悠悠道,“可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寻那借口外出,意图勾结逆贼,本宫也决不轻饶。”
声音落下之时,便见那当中一个侍卫,手起刀落,那方才出声称病的夫人,今日带来的近身女婢,当场人首分离,直接倒在众人面前。
“啊——”
园中惊叫声连连,有人晕倒,有人捂嘴痛哭,也有人煞白脸色不敢有半句微词……
长公主搁下茶盏,抬眼望着一众惊慌失措之人,语气不疾不徐道:“今日,若秦王得胜,诸位夫君皆为从龙之臣,位列中枢,日后那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可若是败了,诸位与本宫……皆要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