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县主却是语调拔得更高,“我如何能不气啊,这好端端的日子,平稳安顺已是多年,被他这本一搅,还不知多久才能安稳下来?”
宋侯爷朝她摆手,“不必杞人忧天啊,都已是失势了,翻不出什么浪来的,且咱们身处华州,不在那旋涡之中,再加之咱们许久不涉足朝堂,便是再牵扯,也牵扯不到咱勇毅侯府身上来。”
荣华县主冷哼,还真当她是个寻常妇人了,“纵是他翻不起浪,如今圣上卧病在榻,东宫尚还无主,剩下那三个,岂不是又要争抢?”
“哦?”宋侯爷捋着小胡子挑眉道,“夫人觉得那两个能与秦王争抢?”
常人来看,那二人一个只知吃喝玩乐,一个憨傻无人搭理,与如日中天的秦王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天家之事,向来非常人所能想,表象之下,未必无那卧虎藏龙者,不到最后一刻,万事难料。
除了荣华县主,此刻身处寝宫,久未临朝的皇帝,亦是如此思量,索性在被那两个逆子气到急火攻心之后,便顺势称病,不再临朝,借此时机修养一番,再在暗处好生观望,看看他这大盛,到底藏了多少蛇虫鼠蚁。
皇帝一面听着潜龙卫在身侧低语,一面又将手中名册添了几笔。
不过只是观望了半月,他便已大致理清,在这朝堂之上,何人参与太子谋逆,何人在他尚未登天,就已是迫不及待向秦王效忠。
听至昨夜太子旧部杀入韩王府,却扑了个空时,老皇帝忽地嗤嗤笑出声来。
“老五啊,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了,你说他蠢胖,他跑得比何人都快,哈哈哈哈!”
老皇帝笑着摇头啧啧,眸中除了惊喜,也闪过一丝复杂。
“他人是胖,但耳聪目明啊,想不到区区一个老五,消息竟也能这般灵通,朕从前怎未看出呢?”
韩王昨日午后还在府中与歌姬嬉闹,夜里便悄无声息地离了京城。
“躲去了何处?”皇帝问道。
潜龙卫回道:“骊山。”
“骊山好啊,距京城不算太远,地势复杂也利于躲避。”皇帝又是一笑,“朕就知道,朕这几个儿子,没有省油的灯。”
说罢,他又问:“老六呢?”
潜龙卫道:“昨晚属下带人寻去之时,晋王正在府中安眠。”
与韩王不动声色地机敏逃离相比,晋王的毫无所察,反倒让皇帝顿觉失望,他暗暗叹气,又问:“他有何反应?”
潜龙卫如实回道:“晋王得知太子旧部冲入王府,要取之性命时,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便不住询问陛下安危。”
“傻子。”皇帝语气嫌弃,但那眉峰间的沉冷,却是倏然松了几分,“朕若当真涉险,又怎有那工夫叫人将他提前带离?”
话落,老皇帝盯着那手中名册,半晌无声。
放眼望去,整个朝堂之中,能堪重用之人,已是寥寥无几。
呵,还真当朕要死了,是不是?
第二日傍晚时分,太子谋逆的这场闹剧,便告一段落。
那检校左金吾卫司马袁秩,也就是年前刚从安南归京的袁统领,只携了十余亲信,在昨夜乱局之中悄然出城,趁那被劫狱而出的太子一党,尚未与旧部会和,便提前拦截,直接生擒太子,将那护送其的三十余名铁骑,全部剿灭,无一遗漏。
袁秩的突然出现,让皇帝眼前一亮,这位在安南征战多数十载的老将,果真名不虚传。
圣上正是借此谋逆一事,打算重整朝纲,清理旧势,而袁秩年前方才归京,京中无所势力,背景清白,战功卓绝,正是此时最堪大用之人。
朝霞院的凉亭里,柳惜瑶与宋滢正晒着初春午后的暖阳。
宋滢将这几日探听到的消息,尽数说给了她听,尤其说到袁统领时,可谓是眉飞色舞,眼中闪光。
“看吧,我当初可没有骗你,那袁统领虽年已五十,可是一点也不差,如今他可是左金吾卫将军,整个京城的安危都握在他手中呢!”
柳惜瑶虽未曾见过袁秩,可单听宋滢这般说,也对其心中钦佩,那溢美之词刚从口中道出,便看到宋澜迈入园中。
“在夸何人呢?”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便是柳惜瑶声音不大,还是有那只言片语落入了宋澜耳中。
他走入亭中,顺势坐在了她身侧。
柳惜瑶还未来及开口,一旁宋滢赶忙道:“我们夸兄长呢!”
宋澜斜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滢很有眼色,才不想耽误二人时光,随意说了两句,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自柳惜瑶搬来朝霞院,宋澜几乎日日都要寻她,便是前几日京中大乱,他白日忙到不见踪影,入夜若是归府,也会过来与她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