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上首,忍着那早已犯了许久的头疾,拉着宋澜不丢手,左右都看不够。
“那战场刀光剑影,最是险要,这些年来,娘一想到你在安南领兵,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荣华县主说着,便又不住垂泪,一边的宋滢虽也忧心兄长,可更多的还是兴奋与崇拜。
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如她长兄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去战场斩杀敌军,守护一方安稳。
可惜她生来体弱多病,顶多请个武师傅在府内教她些拳脚功夫,以强身健体为目的罢了,哪里会让她骑马打仗,便是外出狩猎,都不曾有过。
得了荣华县主哽咽时难以开口的间隙,宋滢赶忙兴致冲冲朝宋澜道:“兄长这次回来多久?”
宋澜笑道:“舅父允我归乡,未提何时回去。”
荣华县主擦了泪道:“还是你舅父知道疼我,让你回来多陪陪我。”
宋澜笑着朝宋濯看去一眼,宋濯从头到尾未曾言语,只捧着茶盏慢吟。
“那兄长可能带我去骊山狩猎?”
宋滢话音刚落,还不等宋澜回答,荣华县主便连忙出声止住,“你在府内闹闹也就罢了,怎还要往山上跑,你不要命了?”
宋澜侧过脸去,朝宋滢递了个眼神,便又回过身来,安抚荣华县主。
此刻县主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她看着屋中自己这两子一女,心中不甚感慨,又提及起这三人婚事。
为首要说的便是宋澜。
“如今你已二十有五,早已到了成家之时,此番归府,头等要事便是择妻成婚。”荣华县主语重心长道。
宋澜颔首,“说至成家,有一事要与母亲告知,还未母亲莫要怪责儿。”
说罢,他朝那珠帘外候着的随从抬手道:“去将他们两个带进来。”
那随从领命,躬身退出屋外。
荣华县主似已有了答案,到底是顾忌宋滢在侧,没有直接将话说明,只道:“你在安南这么些年,身侧难免需要个只冷暖的,我何故怪责你。”
说罢,她唤来钱嬷嬷,屏退了屋内及那院内之人,连钱嬷嬷都被挥退至院门处候着。
然片刻后,那随从却是领着两个孩童迈进屋中。
“母亲。”
宋澜起身,撩开衣摆朝地而跪,那两个孩子原本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但看见父亲倏然跪下,便也赶忙上前来,随着宋澜一道跪在了荣华县主身前。
宋滢简直看呆了,双手瞬间握住了唇,她看看上首已是面色发白,唇瓣都被气得发颤的母亲看去,又朝对面还在淡然喝茶的二兄看去,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孩子身上。
这两个孩子,个子高的那个是女孩,梳着一对儿双丫髻,脸颊有肉,白白嫩嫩,顶多龆龀之年。
旁边那男孩,则看着更小,恐是连三岁都不到,跪在那里瞪着一双圆溜溜眼睛,正在四处张望。
“你!你……”荣华县主又惊又恼,看着自己这好大儿,偏又说不出重话来,“你何时有了孩子,还……还这般大了,怎就不知给家中书信一封,啊?”
“母亲莫要动气,容儿细细道之。”宋澜携着一双儿女朝下叩首,“此双儿女,非我亲出,乃殷执所生。”
荣华县主是知道殷执这个人的,他父亲不过是小吏出身,后父母早逝,家中便只剩他一人,宋侯爷念他吃得了苦,又是个踏实性子,便让陪着宋澜一道习武,那时两人在华州,可谓是形影不离。
后来宋澜去了安南,他自也是随着一道而去。
到了安南的第二年,宋澜便亲自为他主婚,婚后诞下这一双儿女,宋瑶为长女,今年刚至五岁,宋璟为幼弟,快至三岁。
“两年前一场战役,殷执为救我而身中数箭,他惨死在我眼前,临终之时将这一双儿女托付于我。”
“他是我副将,更是我视为兄长之人,他的这双儿女,便是我的儿女。”
宋澜再次朝荣华县主叩首。
荣华县主终是听明白了,想到儿子险些命丧战场,是那殷执豁出性命所救,她心头惊颤,却也为之动容,她沉吟片刻,不说认与不认,只又缓声问道:“那殷家媳妇呢?”
宋澜长处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一开口,那语调极为深沉,“自
戕了。”
“怎……怎舍得呢?”荣华公主看着地上那两个孩童,心中不解,且尤为大震。
宋澜朝身侧两子看去一眼,并未过多解释,只深吸一口气,再次朝上叩首,“还望母亲莫怪,日后我宋澜定会视此二子为己出,将其更名换姓,过于我宋家族谱,落于我宋澜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