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边放我下来就好,开进去太麻烦了。”
“我今晚留下来陪你。”
不是疑问,是陈述,是贺清辞式的明确表达。
知道喻橙想要拒绝,贺清辞甚至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你状态不好,多一个人在这里,我放心一点,对外公也好。”
事关外公,喻橙从不敢随便马虎。
她知道自己情绪还不稳定,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贺清辞不方便直接留下,他将喻橙送到住院大楼门外,自己转道去停车。喻橙独自上楼,换了程屿,又照顾外公睡下,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走廊休息椅上的男人。
深长的走廊,光线幽暗,就坐着他一个人。大约是累了,他摘下眼镜,抬手按着眉心。
听到脚步声,贺清辞抬眸,看喻橙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他重新将眼镜戴上,深静清锐的眸子变得温和,“没露馅?”
喻橙微顿,唇角拎起个浅薄的弧度,摇摇头。
已是深夜,走廊上静寂无声,只偶尔有出入的脚步声,空气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喻橙不喜欢。
“我十一岁那年,我爸妈闹离婚,我妈告诉我,她要离开宜城,但暂时不能带上我,我爸要去上海工作,说那边还没稳定下来,我和程屿只能带一个过去。因为程屿年纪太小,我爸想带我过去。”喻橙眸光失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们好像忘记了,我和程屿是他们的孩子……”
“我当时真的难过极了,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根本没有人爱我。那天,我一个人跑出去,躲在大桥下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是我外公找到我的。”
说到这里,喻橙眼底终于漫上一点笑。“他给我带了红薯,就在江边的大桥下撘了个炭火,一边给我烤红薯,一边讲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故事。等红薯好了,他就一点一点给我剥开,那么烫的红薯,我看到他手指都被烫红了,但还是将金黄的瓤给我剥出来,喂到我嘴边。”
喻橙想起当时外公一边喊着让她当心烫,慢点吃,一边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道:“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在跟自己过,没有谁能陪谁从生到死,儿女、父母、夫妻,每个人都只能陪我们走一段路。”
“那时候我年纪小,根本听不懂这些话,我只记得外公告诉我,有人要寻真爱,有人要奔前程,但外公哪也不去,外公就留在这儿,陪着早早和小屿。”
视线又渐渐开始变得模糊,喻橙仍然记得她一个红薯下肚后又累又困,倚在外公身边,恍恍惚惚的意识里,听见外公说:
陪着我的早早和小屿,慢慢长大。
眼泪啪嗒掉下来,喻橙咽下喉咙里的酸涩,“他说过,要陪着我的,怎么能言而无信。我明明还没有长大……”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让喻橙厌恶成长。
贺清辞抬手,环过喻橙的肩膀,轻轻扣住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没有说“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样的话。
悲伤这种情绪原本就应该被允许存在,他只要安静地做一个容器,接纳她的情绪就好。
半晌,察觉到喻橙的呜咽声渐渐低下去,贺清辞才温声开口:“我今天第一次见外公,就觉得他是个很温和很慈祥的人。”
“你说外公给你烤红薯,倒是也让我想起一件事。上次你去老宅,看到园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了吗?”
喻橙吸吸鼻子,努力回忆,“在池塘对面的那棵?”
“嗯。我小的时候,爷爷和我说,那棵老槐树里住着神仙,还是个会听故事的哑巴神仙。你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讲给它听,它会帮你保守秘密,不告诉任何人。但是每次和老槐树说完,要在树干上刻一道痕,谢谢它愿意听你讲故事。”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就把这话当真了。尤其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去树下和槐树讲,说完还老老实实在树干上刻一道痕。然后我就发现,每次不开心的事情发生后,我总会在其他方面获得奖励。于是我就越来越相信,那棵树里真的住着神仙。直到……”
喻橙蓦地笑出声,眼中还闪着泪花。
贺清辞垂眼看她潮湿的眼睫,“猜到了?”
“很好猜吧。”她眼底凝起一点笑,“你小时候还挺老实,不像现在。”
贺清辞也跟着牵起笑,“那有没有可能是小时候太老实了,现在才变得多疑。”
“后来我知道了真相,不但和我爷爷大吵了一架,还差点把那棵老槐树砍了。但当我看到树皮上一道一道的痕迹时,我又下不去手了。”
喻橙在想象那个场景,也很能理解那个时候贺清辞的心情。
“因为你发现,那些痕迹记录的不仅仅是你的坏情绪,还有秦董对你的关心和爱护。”
“秦董对你,也很好,和我外公一样。”喻橙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贺清辞轻嗯一声,明显察觉到喻橙的心情似是好了许多,他又问:“你小时候呢,有没有这种犯傻出糗的事情,也讲给我听听。”
“我才不会发傻。”喻橙顿了顿,“但是有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女孩子声音越来越小,呼吸声却变得清浅平静。贺清辞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人已经睡熟,才微微倾过身,将喻橙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