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声惊雷,直劈谢琅心头,他跌坐在椅子上。他瞬时想起她红肿的眼圈,她落寞的神情,还有她身上的掐痕……
“我不是……”
他想辩驳说我不是那意思,又怨她怎不问问他?
他待她难道不好吗?
秋雨落在屋顶,又沿着屋檐落下,雨柱一般。像谁的悔恨,又像谁的眼泪。
一阵风来,潮湿的水汽吹到了谢琅惊愕的脸上,似有一滴正入眼中,令他红了眼。
“你好好想想,你总觉情谊单薄,你看不上为情所困的人,也觉这小情小爱与你无关。那卿卿已遂你的意离去,你还找她做什么?”
见孙儿茫然痛苦的神情,老夫人还是心软了。
她起身拍拍谢琅宽阔坚实的肩膀,“你已经长大,若是过不下去,既到如此地步,便到此为止吧,莫再寻人。你不是已给她和离书?”
说罢老夫人又长长叹口气才向外行去……
这侯府外头看着多么气势非凡,谁能知晓里头早已成沙。
脚步声渐远,日头渐落,屋内被暗影笼罩,徐徐爬行的影团将谢琅吞噬。
当外头响起打更的梆子声,仿佛被冻住的男人睫毛才颤了颤。
他起身,腿已经僵了。
谢琅去了听竹轩。
推开门,不顾哑伯阻拦,四下打量后直直进了二院。
角落竹影下,一盏灯燃着,他好久未见的母亲坐在桌旁正在煮酒。
见到他来,也只是拢了拢身上的兔毛锦绣斗篷,“你来了。”
轻飘飘又理所应当的,仿佛她未消失两年,仿佛她不是在二叔的院中。
又仿佛……替他在和离书上签名的人不是她。
谢琅行至石桌前,夏如是将他面前酒杯倒满,谢琅仰头便饮了一杯酒。
便听母亲问:“看来卿卿已走了。”
谢琅强压怒意,搁在腿上的手紧紧攥起,他不解,“母亲为何……”
“为何替你签了那和离书吗?”
夏如是却笑:“难不成要让卿卿困在这侯府受尽委屈?她跟日渐蔫了的花似的,你没发觉么?”
“你无意情爱,不愿有软肋,也是好事。那就去找同样冷情的人。若是日后朝中需要和亲,你娶个外邦公主,莫得感情,还算为朝中排忧解难了呢。”
“……可我们过得很好。”
夏如是却叹气:“琅儿,你何时能懂,好得彼此都觉好那才叫好。一人单说好,那可不定。若是好,卿卿为何要走呢?”
这时夏如是还以为柳清卿是顺顺当当走出侯府的,还不知其中变故。
“卿卿最是好性,不然不能在柳府熬下来。既她说不想与你过了,那便是不想过了。你们能好聚好散也是好事,也算成全了我与她母亲的情谊。”
谢琅垂眸,默然咀嚼着这几个字。
好聚好散?
又是好聚好散。
谢琅心中嗤然,他却不觉得这叫好聚好散。
明明是她头也不回地……将他给抛下了。
他今日算是知道了,祖母知晓她要离去,母亲也知晓。她甚至与她们道了别。
他呢?
他是她夫君,他却不知她早有离意。
她有好多事,他都不知。
他重重闭上眼,逼着自己转移注意说起旁的,“谢从林母亲想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