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陇西雪灾时,本该由朝廷拨付的赈灾粮,却由端王……”凤祺将茶渍一抹,双手交握着,似笑非笑“不成,我什么都同你说了,你却还是一身秘密,防我得很。”
沈出莹唇角微扬:“凤姑娘说笑了,我连你的真实身份都还不知道,怎么敢贸然交底?”
凤祺眸光一闪,随即掩唇轻笑:“怎么,沈郎君这是在试探我?”
“不敢。”沈出莹语气淡淡,眼神却未移开半分,“只是好奇,一个能轻易探得端王与陇西节度使密事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凤祺笑意更深,指尖沿着杯沿轻轻摩挲:“若我说……我只是个爱听故事的闲人呢?”
沈出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那这故事,未免也太危险了些。”
凤祺不答,只是将茶盏推到她面前,眸中似有深意:“那沈郎君呢?你又为何对这些‘危险的故事’如此上心?”
两人目光相接,一瞬静默。
沈出莹肩膀耸动,胸腔闷笑出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过是为旁人多计较几分,多体察几分。实际上,我不过是一介草民,能使出的力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忽地“吱呀”一响,被人从外推开,又反手合上。
一道修长身影立在门边,衣袍沾着夜露的寒气。
裴晟单手按在门上,目光淡淡扫过屋内二人,最终落在沈出莹脸上:“沈七,你这一拳若真打出去,棉花里藏的怕是刀。”
凤祺指尖不着痕迹地蜷了蜷,面上却绽开明艳笑容:“裴大人深夜来访,可是要查我这雕玉楼藏没藏朝廷钦犯?”
“请我家的人过来,只把人请在三楼,凤祺,你生意做的这么大,人却很是小气。”裴晟单手背在身后,落座在沈出莹一旁。
“穷怕了……大人也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好不容易将这琼楼玉宇盖起来,干什么都舍不得。”凤祺掩唇一笑。
“端王找你买什么消息了?”裴晟道。
“也没什么,想试试长安这边的动静。”凤祺道。
裴晟借着沈出莹的茶盏,又倒了一杯:“端王被贬汴州后,陇西节度使举荐的‘人才’突然多了起来。汴州司马、漕运使、甚至黄河巡检,十有七八陇西旧部。”
“上月,陇西军府上报损耗弓弩三千张,朝廷批了更换。可工部清点武库时,发现实际只报废了七百张。多出的两千三百张,去了哪儿?”
“更巧的是,同月,汴州府衙的差役在黄河渡口截获一批‘茶商’,箱中夹带的……是军械坊的箭簇。”
凤祺道:“端王真是急不可耐了……若是长安再生天象异变,彗星现世,借机宣扬‘天人失德’,长安城就又要乱了。”
裴晟抿了一口茶:“乱了你不就好做战争生意,发发财?”
凤祺道:“苍天在上,奴家爱财,可也不想血流成河,为长远计,和平比战乱值当。”
裴晟道:“你且告诉端王,圣上这边早有耳闻,他一有异动,削藩的奏章流水一样呈到圣上面前,圣上会怎么容忍自己的胞弟?”
凤祺扬唇一笑,道:“谢过大人。”
裴晟扫了凤祺一眼:“几个月前,我让你查她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凤祺道:“您说燕大人啊……”
沈出莹竖起耳朵,藏在桌下的右腿不自觉抵住桌脚,仿佛这样就能隐藏失衡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