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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瞎子看不见黄泉路终（第1页）

空气中有死寂的腥味，还有翻扬过的尘土味。远处尖利的禽鸣直冲云霄，沈出莹微微仰首，五指不自觉攥成拳头。

圣女已经不知被带向何处。胡文膝上布料磨烂，沾满拖行的杂石和黄土，他跪伏在地上，一脸死气。

白盈贴在胡文身旁，一手拽住胡文的衣袖，时不时扯扯他，似乎想跟他说话。

胡文无动于衷，上下嘴唇颤声相碰：“我的腿废了……我也废了，我们都没救了。”

闻言，白盈身形一僵，颇为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勉强开口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救那只鸟……都怪我。”

胡文眼眶的泪簌簌坠落，他双手撑着地，指甲缝挤满泥垢。苏以拧着眉头看去，见胡文忽然狠狠掴了自己几个耳光，伸手要去拉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偏听偏信圣女的话，是我悄悄用灵草诱鎏金鸟来食用！这才招惹来那些官差们！”

“我以为我是给村中百姓做一件大善事，我父母能因此到底能多赞许我几句！不再动辄打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胡文自暴自弃，道出大量的线索，苏以刹那间懵掉了，一时间思绪杂乱，忙向裴晟求助。

她想唤一声“景臣哥哥”，却见裴晟不知何时松开桎梏，那身边的侍从也是如此，甚至手中还有一把如凝霜雪的长剑。

二人并肩而立于残村残垣之间，天色昏沉似，裴晟身姿挺拔，周身萦绕泠然寒意，沈出莹则静立其侧，发丝微扬。

苏以怔怔望着远处二人，心头又酸又涩。往日里姐妹们总打趣道：“你的景臣哥哥待你终究是不同的，你瞧他身边哪有其他女人。”

这种好听话听久了，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可此刻暮色苍茫里，但见那人玄衣翻飞，与身旁之人衣袂交叠，竟是说不出的契合。

“我当真是糊涂了……”

为着一己私心，险些害裴晟丧命。如今想来，自己那些儿女情长的小心思，在他眼中怕是不值一提。她越想越是恐惧，越想越是羞愧：裴晟那般人物，心怀天下，自己却只想着那些风月之事，当真是。。。当真是小家子气！

山风呜咽，苏以眼眶发热。不是为他待自己疏远，而是为自己这般心思狭隘，还险些铸成大错而自厌。

沈出莹仰首，将问鹤剑“铮”地一声拔出鞘来，剑锋泛着寒光。她忽地凝神望天，道：“来了。”

这个“来”字刚说出口，但听得半空中一声尖厉怪啸，阴鸢那灰黑色的身影破云而出，刮动阵阵腥风。

裴晟偏头问道：“能行吗？”

“说不准，消耗太多了。”沈出莹摇摇头，说话间手腕翻转，剑尖斜指地面，又问道：“还需要我撑多久？”

“一炷香时间。”

“好，大人记得我的苦劳，这个月俸禄总得多加些，至于加多少，全凭大人良心。”

话音落下，沈出莹纵身而起，问鹤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取阴鸢咽喉。那妖鸟厉啸一声，铁翅横扫，与剑锋相击，迸出数点火星。

她剑招精妙，身法轻灵，每一剑都似料敌机先。问鹤剑在她手中宛若活物，时而“白虹贯日”，时而“玉女穿梭”，将阴鸢逼得连连后退。

裴晟转过身，急行至胡文面前，垂眸看着他：“阁下初遇圣女时，见她白衣飘飘，恍若谪仙，一时心动。她言道要蓝羽鸟，你便千山万水为她寻来。却不曾想……招致灭族之祸。”

胡文意志消沉，始终低着头。

“你恨极了她。”裴晟继续道，语气渐沉，“但这恨中，却还藏着。。。”他略一迟疑，终是换了个词，“……一丝期许？”

“故而你画那美人垂泪图，盼她能幡然悔悟。你为她取名白盈，塑她双目失明却活泼可人的模样，又造她身体完好性格如故的圣女形象。你造了两个人，前者与你交好，后者你敬之重之。”

“你一遍遍地试，一遍遍地想……圣女如此狠辣无情，是不是只是因为她眼盲，不懂人间疾苦！若她能看见，还会如此无动于衷？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胡文周身颤抖起来，一双唇哆嗦出几个不完整的音节：“我……”

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不住的摇头，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摇散。

“你试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信么？罢了，我叫她同你亲自说吧。”

闻言，胡文猛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