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为了给她冲喜的工具,甚至没见过她,我怎么会知道她葬在哪?”
她放弃了挣扎,也不再捂着伤口,任由血液汩汩流出,“她毁了我的一辈子,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将她挖出来锉骨扬灰了。”
她面露坦然,似乎死到临头了再无任何顾忌。
谢嘉目光阴沉,视线不断在她脸上巡视,整整三十息,终于确定了她似乎没有说谎,痛骂一声,从身后取出一支箭来,径直拉弓将箭没入了沈长胤的胸口。
“谢氏公主即便死了,又岂能容你这种人轻言侮辱。”
而后调转马头:“走!”
天寒地冻,四下无人,沈长胤本就体虚病弱,又受了数日酷刑,如今再有穿胸一箭,无论如何都是活不下去的。
谢嘉甚至懒得等到她断气。
沈长胤望着她们远去,终于支撑不住,顺着树干缓缓滑落,再也无法维持神色。
她伸手摸了摸柳树。
六年前的一个柳叶冒新芽的春天,她按照遗嘱,亲手将一个人的骨灰埋在了树下。
那是她另有心上人的所谓命定爱侣;毁掉她一生的高贵血脉;素未谋面就已经死去的妻子。
谁能想到,曾经一袭红衣一弯弓便名动天下的三公主丝毫不在乎自己高贵的皇室血脉,死后不要陵墓、不要陪葬、不要墓碑,只要人将自己火葬,埋在这棵无名柳树下呢?
大约真的死到临头了,她竟然真的毫无顾忌地骂她。
“有些人想要好好活着都不能,你本可以活得很好,却为了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心上人而病死了。”
她骂她贱,有些恨恨的。
又忽然说:“当初便不该收你的钱,和你的骨灰一样,都是个大麻烦。”
“你的母亲、姐妹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惜我只杀了一个,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你们谢家人整整齐齐地死。”
她轻轻地笑起来,“到时候你也逃不掉的,你们谢家人,都是坏种。”
她累极了,慢慢地闭了眼,轻轻将脸贴在柳树上。
大雍荣昌帝三十四年,前三公主与其妻子,生未曾相见,死却死在了同一片荒原、同一棵柳树下。
再睁眼,已是荣昌帝二十二年,此时距离她被迫嫁给*谢煜,还剩三年。
*
生命最后一日冬夜中的寒风又席卷了沈长胤一瞬,但她很快清醒过来,重新专注眼下。
五公主还在既惊恐又仇恨地望着她。
“凭什么?”沈长胤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没有凭什么。”
在这个时间线的五公主还没有害过她,可她难道就要因此而心软吗?
沈长胤说:“因为我可以这么做,不需要凭什么。”
她拿着细长尖深的银针,走向了这个前世‘怜悯’她、要送她回去做药人的高贵公主。
求饶声、悲呼声、惨叫声,层层叠叠,按时间顺序、如同波浪一般地出现。
可沈长胤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在接下来两个时辰里都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只是精准地做着手上的动作。
在最奄奄一息的某个瞬间,五公主从昏迷中醒来,望着她,满嘴是血,怨毒地朝她笑:
“你最好祈祷谢煜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你管她叫你的妻子,可她不是,她永远都不会是。”
这种冷静的怨毒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很快就又被惨叫声给覆盖。
沈长胤手上锋利的金属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午夜的钟声响起,她收起自己的工具,仔细用湿润的细白布擦干净自己每一个指缝,每一个指尖。
却依然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
不,这并不是五公主血液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