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语气威严依旧,颜雪蕊急忙解释道:“父皇说哪里的话,父皇英明神武,徐娘娘宽厚仁爱,宫里谁敢给女儿气受?”
她拎起裙摆起身,纤细的双手搭在皇帝肩上,轻揉按压。
“女儿也不舍得离开父皇,就算入住公主府,也当日日进宫,在父皇跟前尽孝。”
小徐后压根儿和“宽厚仁爱”四个字毫不沾边,皇帝熨帖她的懂事,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一双玉手柔弱无骨,手法生疏,想必没做过这活计。皇帝心里稀奇,寻常嫁了人的女人,在府里伺候夫君,总会些舒缓按压的手法,颜雪蕊真是一窍不通,这点连平阳都比她做的好。
想起在府中奄奄一息的平阳,皇帝脸上收敛了笑意。
他思忖片刻,道:“朕叫他们加紧工期。”
她这么懂事体贴,便遂了她的愿又如何。
“朕总会叫你如愿。”
皇帝又说起这句话,颜雪蕊眉心一跳,总感觉皇帝话里有话。
她谢了恩,小心翼翼道:“我观父皇眼底乌青,可是又睡不好了?儿臣再给您做个香囊。”
“太医说过,心忧如潮则夜不能寐,父皇,可有什么烦心事?”
到了这个话头,皇帝冷笑一声,狠声道:“顾家,狂妄尤甚!”
果然。
颜雪蕊闭了闭眼,一般遇到顾家的事,她通常回避居多,一边是父皇,一边是儿女,她夹在中间,不好做。
她在皇帝面前体贴懂事又柔弱,皇帝没有避讳她,咬牙切齿道:“朕还没死呢,竖子尔敢。”
从皇帝怒火滔天的语气中,颜雪蕊看得分明,皇帝已然动了杀心。哪怕引起朝堂动荡,他要除掉顾衍。
怎么会,他不是这么急躁的人,何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怒皇帝?
颜雪蕊心乱如麻,皇帝忽然抬头,看着颜雪蕊,道:“放心,他是他,你是你,和离之后,你和顾家再无瓜葛。”
他错了,原本为了大局稳定,他还能容忍顾衍嚣张,把顾家留给新君立威。可这几日,首先是春闱,皇帝死了个儿子,哪儿有空再管春闱,涉事之人全部斩首,本次取得名次者,悉数作废,永不录用。
岂料这时顾衍站出来当君子了,言辞冠冕堂皇。处置罪魁祸首无可厚非,可那些取得次第的学子何其无辜,其中有才学者甚多,不妨再次设题,重考来过。
这样一来,顾太傅在民间,尤其是学子中的名声逆转,纷纷感叹顾太□□,把皇帝衬的像个昏君。
顾衍有理有据,此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皇帝不仅不能斥责,还得捏着鼻子认下,老皇帝践祚多年,第一次这么憋屈。
其次是关于贤王一案,贤王尸骨未寒,太子及其党羽要把“谋逆”之罪钉死在贤王身上,曾经效忠过贤王的臣子被贬的贬,罚的罚,顾太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短短时日,朝堂已经成了顾衍的一言堂。
还有平阳,他可怜的女儿,原来当初平阳遇险,竟也是顾衍的手笔。
如此狼子野心之人,不诛顾家九族,难消他心头之恨!
皇帝眉目阴沉,他紧紧盯着颜雪蕊,问道:“当初朕问你要什么,你毫不犹豫,便说和离。”
“想必你与那顾衍,已经没有了夫妻情分,对么?”
颜雪蕊垂下眼睫,避开皇帝的眼睛。
“嗯。”
皇帝神色微缓,道:“好孩子。”
他从前只想叫两人和离,让顾衍明白,天下间能做主的,只有他这个皇帝。
现在,他只想要顾衍死。
***
颜雪蕊心事重重回到长乐殿,碧荷端着盘蜜饯进来,放在颜雪蕊面前的桌案上。
“殿下,御膳房送来的蜜饯,您尝尝。”
黄橙橙的果肉饱满圆润,上面裹着一层发亮的糖霜,散发着诱人的清甜。颜雪蕊尝了一口,吃了这么多年,她怎会尝不出来呢?
这根本不是御膳房的蜜饯,是芙蓉阁的。
每次喝药,顾衍亲自去芙蓉阁买,风霜雨雪,从未间断。
“啾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