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发觉她的视线落在的某个地方好久,凤还恩低头一看,才知道是袖子裂开了,下意识将手负在身后。
沈幼漓扯过他的袖子,道:“这儿破了,釉儿,去把针线筐拿给阿娘。”
“好——”釉儿蹬蹬蹬给阿娘跑腿。
凤还恩笑着看她穿针引线,拉着他的袖子低头缝补,烛火在她乌发上照出一圈柔光。
“笑什么?”
沈幼漓此举不过投桃报李,若没有凤还恩,沈幼漓的两桩心事没那么容易了却,她对他心存感激。
他对自己和釉儿的好,她所报不敌万一,只能平日多对他好些。
“你这袖子像是刀砍出来的。”
凤还恩笑意渐散:“是十七殿下得了陛下授意,他大概很想让我死。”
“非要有个死活吗?”她似闲聊。
“如今陛下要除我,正如当日的夏珲,不过换成了十七殿下端那杯毒酒,你说,我是该喝,还是不喝?”
沈幼漓缝针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向:“你是当日屠灭无辜之人满门的夏珲之流吗?”
“我不是夏珲,我从来以他为戒,不过有时为了大局,也会牵连一些无辜之人、好人,可我从未想过去杀他们,你当知我的无奈。”凤还恩并未粉饰太平。
沈幼漓沉默,谁在那个位置上,都有的身不由己,都难有个善终。
他说这些话,让沈幼漓想好的话更难开口。
“我盼望你安好,能得偿所愿。”
分明出自真心,她却觉得自己说了一句虚伪的空话。
凤还恩笑道:“我当然能得偿所愿,你说万春县的事情了了,咱们就成亲,来日一家三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银针穿着衣料,从另一头抽出,沈幼漓不抬头:“咱们除夕夜说的那事——就算了吧。”
“……”
这话猝不及防,又在凤还恩意料之中。
他收回袖子,扯断残线,沈幼漓不敢看他眼睛,视线只落在没缝好的袖子上。
“因为十七殿下来找你了?”
“你们之间……还会重归于好?”
她摇头:“没有,但我说到底有负于他,不想在这事上给他插刀子。”
若洛明瑢真死了,她为了报恩嫁给凤还恩也没什么,左右恩人高兴,她并没什么所谓,但洛明瑢现在还活着,这亲事就变了味道。
她就算无法与洛明瑢重修旧好,也不想再让他更伤心。
二人本就是政敌,她再嫁给凤还恩,会把三个人的关系搅成一团乱麻。
这不是报恩,这是报仇。
可她又不知从何处报答凤还恩,只能做这些针线上的小活,将他当家人一样照顾。
“你当真想好了吗?”
凤还恩握住她的手,在沈幼漓要抽走时握紧。
自一年多前两人牵过一回手,二人就再无别的亲近,他察觉到她抗拒,知她心中尚未接纳自己,遂不好惹她恶感。
且郑王之乱平定之后,李成晞想着法儿削他权,凤还恩忙于应付,忙碌起来没个日夜,为防李成晞追查他行踪,追到幼漓头上,他也少出现在万春县。
这次还是借剿匪之名,才在万春县多留几日。
所以二人私下相处其实不多,这是他第二次拉她的手。
凤还恩现在很不高兴,所以把她手拉得紧紧的。
昨日分明她已经意动,甚至恨得要杀了李寔,为何转日就翻了脸呢。
李寔还真是擅长蛊惑人心。
这样看来,是他失算了,不该等她这么久,该尽早娶过门,以她的性子,断不会在婚后与李寔再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