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冷清与幽静的高阁上,一道瘦长清影自阁内映出回廊之外,无声无息。
紧接着飘荡出一袭白衣的衣角,扶着门框的手骨节苍白修长。
迟青英余光中有人影晃动,看了过去——
阁内的人赤足,缓步走了出来。
月色下走出的男人满头银丝垂落,在清冷月辉里微荡,似被月华淬洗过,竟比满地银霜更皎洁,如冰河下的静水,在寒夜里无声地浮动。
那面容白到恍若透明,侧颜神祇般凛然不可侵犯,映得身影更加孤绝清寒。
“青英。”
声似天外而来,与迟青英对视上的眼神深幽如古井,无悲无喜,无嗔无念,仿佛看尽人间万年悲欢离合,如今只剩下一片空茫澄澈。
是……迟青英呆呆地看着月下似谪仙飘摇落世的人,久久未曾找到言语。
是主子醒了……
第75章终其一生,他都在嫉妒她……
万春县中。
十二月,北风正紧,河水结冰。
岷河的工事暂停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过年的事。
河堤上,釉儿蹲在岸边,背上还背着书囊,她捡起岸边的石块,往冰面上的人砸去。
石块砸中一人眉头,尖利的棱角刺破皮肤,留下一个小坑,哗啦啦流着血。
“臭丫头,老子活劈了你!”
被砸到土匪勃然大怒,本来大冬天躺在冰面上都要冻死了。
釉儿面不改色,又捡起一块石头。
这是凤爹爹剿灭一个匪窝之后绑下来的几个寨主,这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凤爹爹打算就近在万春县审理,秋后就斩了。
在下判之前,他们被一个接一个绑着,系在了坝下,靠近结冰河水,冻得不行。
“你再丢一下试试!”匪首凶神恶煞,想把这小孩吓走。
釉儿吃软不吃硬,手里的石头又丢了出去,这一下让人躲开了。
他们嘻嘻哈哈,继续挑衅小孩。
釉儿摇摇晃晃举起一块大石头。
“小心别掉下去!”
沈幼漓出现,从后面扯住女儿的衣领,端下石头,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哟!美娇娘来了!”几个没挨石子的吹起口哨。
他们说的当然不是男装的沈幼漓,而是身后的侍女多玉。
这些杀人越货的这些年糟蹋了不少妇人,见到女人,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起来,那眼神露骨得让人犯恶心。
沈幼漓面不改色,把石头砸了出去,这帮人当然会躲,多玉也不客气,碎石子雨点般砸下去,釉儿赶紧加入战阵。
一串匪徒就这么被逼得躲到了冰面上,然而岷河薄薄的冰面承受不住几个大男人的重量,冰面向四面八方裂开,一个掉下去,带动着一串人都浸在河水里。
“哈哈哈哈!”釉儿鼓着掌看他们落水。
刺骨的河水浸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冻得人面色惨白,浮冰碰撞出沙沙声。
沈幼漓搬起一块大石头,举在头顶,这石头棱角锋利,一旦砸下去,肯定能把人脑浆砸出来。
那些匪徒眼中闪过慌张,又赶紧强提英雄气:“咱们可是钦犯,你敢滥用私刑!”
“无妨,砸下去,无非剿杀数目上改上一笔而已。”
凤还恩自她身后出现,握紧沈幼漓发抖的手腕,沈幼漓为了吓人挑的石头太大了,没砸着人可能就先砸了自己。
那些匪徒听了,号啕着求饶。
沈幼漓老实卸下石头,垂着胳膊:“我其实扔不了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