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温雀猛地用力,狠狠甩开了他紧攥不放的手。
力道之大,让跪着的徐长业往后一仰。
“徐子由,”她缓缓站起身,俯视着跪在地上,满脸惊愕的丈夫,一字一句:“你想要权势富贵,我不拦你。从此以后,你自己去争吧。”
她顿了顿,做好了决定:“我们和离。”
干脆利落。
徐长业如遭雷击,僵跪在原地,脸色惨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棉花,说不出一个字。
温雀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内室。薄薄的门帘在她身后落下,隔绝了微弱的烛光。
徐长业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入窗棂,他打了个哆嗦,倏地回过神来。
不,不能和离。
他不能失去雀娘,他爱她。
更何况…要是和离,他才算是彻底完了。
*
徐子由第二日告假,把孩子托付给邻居,和温雀长谈。
窗外落叶簌簌,流云缓缓。
两人对坐在桌边。
徐子由看着温雀冷漠的脸,涩然道:“雀娘,我不同意和离。”
“我不……”
温雀毫无波澜地截断了他:“那就离京。”
徐子由愕然看着她。
“上奏疏,自请外放。”
温雀平静地看着他,“无论岭南瘴疠之地,还是西北苦寒边州,只要此生不再踏足汴京一步,我都会陪你去。”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失魂落魄的脸,投向窗外飘飘扬扬的枯叶:“徐子由,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情面。”
之前她一直自欺欺人,觉得丈夫说得对,只有娘家强大,阿姐才能更好。
可她当真不明白徐子由的算计吗?她明白的。
她自私自利,为了丈夫和孩子,不断往阿姐几乎崩溃的心绪上添柴,把阿姐往深渊处推。
不能再给阿姐添麻烦了。
只要离开京城,就不会再给阿姐添麻烦,不会成为她的负累。
她们姐妹分别十几年,绝不能走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她跟徐子由离开,能保留住和阿姐亲情,以及最后的体面。
这是最好的结局。
徐子由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挺直的脊梁弯下去。他垂下眼,看到微微晃动的茶水中,映着他恓惶难看的脸。
良久,他翕动着唇瓣,艰难吐出一个字:“好。”
想留住雀娘,保住仕途,离京是他唯一的选择。
徐子由没有再看温雀,脚步虚浮地走到书案旁。那里散乱堆着些他之前带回来的户部文书草稿,还有未用完的笔墨。
他颤抖着手,抽出一张空白的奏疏纸,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蘸墨。
又回头看了眼静坐的温雀,看到她决绝的目光,明白不可回旋,终不再犹豫,手腕用力压下。
不再是往日隽秀的笔体,字迹带着一股悲戚的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