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执没让徐长业离京,看似是近在禁中的恩宠,实则是掌控。
徐长业的前程,如同系在风筝线上的纸鸢,线轴就牢牢攥在祝无执手中。
这风筝飞得高不高,端看温幸妤是否和能他冰释前嫌。
温幸妤觉得内心闷堵,呼吸不畅。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碗半凉的莼菜羹上,眸底是深深的无力和愤恨。
说实在的,她很想怒骂他伪君子,想不管任何人任何事。可她做不到不顾自己的亲妹妹。
她若不管不顾发泄了情绪,惹恼了祝无执,保不齐他盛怒之下,会对雀娘和徐长业做出什么事来。
为了雀娘,她终究要违背本心,委曲求全。
“陛下思虑周全,集贤院清贵之地,确是个好去处。”
祝无执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抛之脑后。
温幸妤夹一块鹅油酥卷,放入祝无执眼前的青瓷碟中,看着他扯出个浅笑:“用饭吧。”
说罢,她垂下眼,夹了菜放入口中,缓慢地咀嚼着。
很奇怪,明明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珍馐,此刻却觉得滋味莫名,如同嚼蜡。
祝无执看着温幸妤柔和的脸,被朝政扰烦的情绪,登时好了不少。
他温声劝温幸妤多用些,而后夹起她夹来的鹅油酥卷,慢条斯理吃完。
其实他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但只要是她给的,他就心生喜爱。
*
从那天后,温幸妤和祝无执的相处平和了许多。
虽然温幸妤大多数时候都淡淡的,但不会再横眉冷对,也不会抗拒他的拥抱触碰。
祝无执为了讨她关心,在仁明殿旁修了一座大花房。里面四季如春,种着各式各样名贵的花,有专门的花匠培育照料。
很可惜,温幸妤对此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只会偶尔去看一眼。
祝无执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她只笑了笑,回了句“过去为了谋生才制香,现在吃穿不愁,自然也没有养花看花的心思”。
那天下午,祝无执站在花房里,鼻尖萦绕着馥郁的香气,心情却很失落沮丧。
他以为她喜欢制香,喜欢花。
没曾想只是他自作多情。
*
暮春时节,细雨绵绵。
拱垂殿灯火荧煌,
祝无执靠在椅背上,脸色阴沉。角落静侍的宫人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案上奏章堆叠如山,他面前摊开一本,上面写着“宗庙承祧”,“国本空虚”之类的字眼。
身为皇帝,即将二十七,却还未有子嗣。
别说子嗣,立朝多年,除了温幸妤这个出身低微的婕妤,祝无执没有再册封任何女子。
朝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少人上书劝谏,都被祝无执搁置一旁,理都不理。
如今年岁渐长,上书的人越来越多,今晨甚至有老臣以命相要挟,劝祝无执充盈后宫,早日绵延子嗣。
那老臣情绪激动,小跑着去触柱,好在最后被拦住,人没出事。但这事让祝无执生了一肚子火。
他把人贬谪去了岭南,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但子嗣一事…的确也是祝无执的心病。
一想到三年多前那个未出生孩子,他就郁气难解。
他倏地合上眼前那本奏章,闭上了眼。
他很珍惜和她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并不想强迫她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