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让他找能工巧匠制人皮面具,他便将这事交给了李行简办。
不过…并非全然按皇帝的旨意制作。
这两副人皮面具,一具无毒,令一具浸了剧毒“钩命”。
此毒乃西南苗寨秘药,是李家偶得之物,触之则随气血游走,七七之期方显,状若惊风而亡。
这具带毒的人皮面具…是给皇帝准备的。
这毒最令他满意的,乃‘延宕’二字。佩戴之人初时毫无所觉,待毒入膏肓,纵有通天手段,亦难回天。
届时,世人只道皇帝是暴病而卒,岂能疑及其他?
只是……他还是不大放心李行简。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此物事关他能否手刃仇敌,事关他能否彻底赢了这盘棋。
稍有差池,则万劫不复。
祝无执半晌未语,烛火将他半边脸映得明暗不定。
窗外市声笑语隐约飘来,更衬得阁内一片死寂。
少顷,他抬眼直视李行简:“明远兄,此物干系非小,你我同乘一舟,固当肝胆相照。然人心叵测,世路崎岖……”
他话未言尽,意已昭然。
李行简是商人,何等精明。他明白了祝无执的意思。
他需一个无可辩驳的证明。
他面上笑容不减分毫,抬眼看向祝无执,眼中带着赌徒般的疯狂:“长庚兄疑我?疑此盒中机巧,疑我李明远存了那渔翁得利之心?那好!”
“我现在就试戴这两副面具!”
“只是待我下黄泉,还望长庚兄莫忘承诺,许我李家皇商之名,并善待我的父母和…妻子。”
说完,他伸手夺那檀木盒,祝无执却稳稳按在盒子另一端。
四目相对,阁中空气瞬间绷紧。
烛火被窗缝钻入的微风吹拂,在李行简决绝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祝无执面色淡淡。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怀疑、权衡、最后化为试探后的了然和放心。
他脸上冷淡的表情,缓缓融化,唇角弯起个笑。
“明远兄何须如此?”
他的声音平缓:“你我相交,贵在知心。方才一言,不过戏言相试耳。明远兄肝胆皎如明月,我岂不知?”
闻言,李行简紧绷的身躯放松一丝,按在另一端的手顺势收回,拢入宽大袖摆。
他恢复了往常没正形的样子,呼出口气靠在椅背上,抱怨道:“长庚兄可真是的,我还当你真不信我。”
祝无执笑了笑,斟酒抬杯,说道:“莫要气恼,来,吃酒。”
李行简举杯碰了,二人仰头喝下。
一连碰了三杯,他搁下酒杯,忽然道:“差点忘了,有毒的那具气味不大一样,我找了人遮盖*,但效果不大好。”
“稳妥起见,长庚兄最好找个靠谱点的药师或者制香师,把气味再遮一遮。”
祝无执掀起眼皮看他,似笑非笑,眼底还有微不可查的欣赏。
李行简的确聪明,懂得留后手。
此等要事,留到现在才说,是想着他祝无执若敢卸磨杀驴,那届时皇帝发现异常,自然他也活不了。
他把玩着酒杯,笑道:“好,我会找人。”
二人又碰杯吃酒,商议些细节。
半个时辰后,祝无执看了眼窗外天色,起身道:“一切按计划行事,我先回了。”
李行简起身相送。
阁门在他面前无声开启,又沉沉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流光溢彩、笑语喧阗的七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