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汪南飞和我父亲做交易,但她疑心太重,竟然暗中备份证据,我父亲知道后当然只想斩草除根,但她多算了一步,假死脱身,把你留下你还记得那封信吗?”
信?
许薇想了起来,7年前,她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个雪白信封,上面是妈妈的字迹,告诉她,带着这个去找裴鸿铮。
“那封信,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你手中也有一份证据,她若死了,你便会曝光所有,若我们伤你分毫,她也会立即行动。所以,我父亲才要把你留下、放弃派人追踪她。”
裴泽廷再次抓紧她的手,“其实,你根本没有什么证据对不对?我知道,可一旦被我父亲知道,你和汪南飞都完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她还活着。告诉你等于让你有了软肋把柄,你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卷进这漩涡,我不想你陷入危险,才说了慌,特别是裴鸿坤还活着的时候,我没有一天不在害怕,他对你下手。”
许薇只听进去她的妈妈真的还活着!还有,裴泽廷真的骗了她!
“你凭什么骗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凭什么决定什么是对我安全的!”
裴泽廷一时失语,眼眶睁得比平时大,锋锐尽失,竟然有几分茫然无措。
他垂下头,巨大的疲惫和眩晕感潮水般涌来,声音低哑模糊,“我是为了你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不想让你离开,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
什么爱不爱的,现在谁还管得着这个?
许薇握着妈妈的手机,深深呼出一口气,“所以,我妈妈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实话实说,一种近乎解脱的诚实。
现在他已经有一种在许薇面前说谎就会应激的ptsd。
许薇踩着他的腿坐到床边,盯着地面微微出神。
知道妈妈还活着后,她整个人一下轻松了很多,心里的黑洞渐渐消散,低下沉淀的东西裸露出来。
“可是,她为什么不带我走呢?”她轻声自言自语道。
“是不是因为我太不乖了?”
她茫然的发问让裴泽廷心里一阵抽痛。
他知道许薇心里一直有很深的不安全感,他知道根源,却坐视不理,任由自己用病态的欲望浇灌她,看她枯萎、扭曲,他就承受、享受着扭曲的她,本就想这么一直下去,直到永远
因为他从来不是什么健全完美的人,他想要深藏的缺陷,完全暴露在许薇面前,常年投射在她身上,造就她一部分病态的行为模式,最终反噬回到他自身上。
他一直明白,许薇如果离开了他,也许会生活得更好,更快乐,更自由,更正常,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松不开手。
终于在今天,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脆弱和丑陋不堪。
许薇忽然把踩在他身上的腿收了回去,裴泽廷视线向上,看清她脸上划过晶莹泪痕。
“许薇”
他强忍着尖锐的疼痛,扶着床头柜勉强站起来,坐到她的身边,犹豫片刻后,伸手揽住她,“不要哭。”
许薇像从前一样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裴泽廷肩头的衬衫面料很快洇开一片深色湿痕。
他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或许是飞机上药物的余效,又或是别的什么,他无法再用自己的控制欲掌控她、扭曲她、对她的痛苦袖手旁观。
“不要哭了,汪南飞把你留下,完全是为了你的安全,并不是想把你丢下。”
许薇微微一怔,透彻的瞳孔对上他的眼睛,裴泽廷被疼痛消耗得疲惫不堪,目光前所未有地柔和,“她要从裴鸿坤和我父亲手里逃走,过程风险太高,只有把你留下,作为交易的筹码,与他们互相牵制,才是对你最大的保护,你妈妈,是个很聪明厉害的人。”
许薇的眼泪流了一会儿就干了,哭过后的声音格外清亮,“我想见她。”
裴泽廷的心底又滋生出幽暗的恐惧,下意识地将她搂紧,声音发紧,“那我呢?”
如果她真的要见汪南飞,他应该和她约定一个“见到汪南飞后80年内不能离开他”的协议
许薇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等见到了再说。”
裴泽廷眉间蹙起,抿了下唇,“好,我答应你。”
“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这次,许薇总算没说“我们没有家”。
地下车库停着两辆车,一辆送许薇回家,另一辆送他到医院。
他的手和腿已经疼到几乎没有知觉,连身体的边界感都有些模糊了,纯靠意志力站着。
周明远要扶他上医疗车,他挡开了,和许薇上了同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