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千里行军至碎叶,修渠兴棉利家国。
三年,万里奔程没归处,上洛下扬终黄沙。
等那卢六郎提着马鞭带着绵延无际的将士奔至这里时,等那碎叶万民掀了盖从沙暴过去望不到边际的蓝天里抬头时,此情此景,何以记得?
那千里而来的将士从城中而过,还没来得及休憩,先给各家收拾了厅堂院落,那扯了家当从地窖里费力爬起的人还没来得及安顿,先为这守城的大军迎门贺礼!
直到了地库门大开,两方相对,俱是无言。
那军中长吏为首,曹兵其后,还是前方的人不紧不慢张开了旨意——
“奉圣命,碎叶棉之关紧,特许陇右军助渠收棉,碎叶县令曹兵为副,巧娘子巧文为全权大总管,包揽一切事宜。”
旨合上,那人带笑,“巧娘子,此次有劳了,我大唐之事可系与你一人了。”
巧文站在地库高处,左侧薛枝,李佑郎,右侧夫子,刘探花,身后十郎刘生百工,沙暴已去,乐明早携了人回了寺院祈福安康,此处无风,百衫皆立,神情定重,可为前那人此刻却带了些飘渺之意。
“圣上看重,巧娘必不负所托。”
“这棉之事,水也罢,地也罢,可归根结底是棉种的事,我有一友曾携半百之人西去天竺找棉,一载已过,我那友人至今全无音信。”
那话似散在风中,可分明无风。
“如今在此,可否求一节令,便我那友人携棉而归?”
长吏在那马上,笑着,捋了胡须,“你是说随齐侍郎前去那支队伍?”
“齐侍郎?”
巧文一愣。
那边见此也不玩笑了,笑道,“齐侍郎奉命已去天竺,巧娘,此次必给你带来友人的消息!”
原是圣上已派兵前去了,那边,真是行动利索果决啊。
如此,她也不必担忧了,只盼着那棉回,那人归了。
巧文一笑,一拱身,这边人随着一礼,车马终进了城,曹兵那老马拉了后面,不过一转身,与那人对上,他一笑,那笑说不上的恣意,望着这黄沙之上明蓝无一丝杂质的天。
碎叶终是再起了。
行军前往县衙下榻,途中早请了夫子,刘探花前去,韩家之人,又一个名闻天下的武探花,这一行可算也些老家伙作陪了,也不挨着这漫漫荒漠发愁了。
那军旁前去了,唯留一队车马踩着沙声来,卢六郎下了马,慢慢走至前方。
“多日不见了,巧娘。”
他道。
他望着那吹开的山头露出的一片片压趴的棉地,没说什么,只一轻回头,“这棉还要扶么?”
竟是直接交办了事项,竟是问着这样的话。
惹得身后一片笑,笑这人五体不勤,笑这人大家出身未曾下过农活,如今倒好,闹了笑话。
面前人也微一笑,转身,也看那地。
“不必了,长不出了,接下便要摘了。”
身后李佑郎与他碰臂,他没再上前,而是又看了那地,随后回了身,与薛枝一礼,匆匆上了马,底下小役还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