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内苑。
初夏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一方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中。
曾经只能久卧病榻的始皇帝嬴政,此刻竟扶着内侍的手,缓缓踱步。
他的面色虽仍带着几分久病未愈的苍白,但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步履虽慢却是沉稳。
数月来的精心调养,辅以将闾从罗网秘库中寻来的珍稀药材,以及太医署医官们日夜不休的诊治,终于让这位一手缔造大秦帝国的铁血帝王,从生死边缘挣脱出来。
将闾一袭玄色常服,静立于庭院一角,看着父亲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监国这段时日,可谓是惊心动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父皇,您龙体初愈,不宜久站。”将闾上前一步,语气平和。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内侍退下。
他走到石凳旁坐下,目光落在将闾身上。
“闾儿,坐。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儿臣份内之事,不敢言苦。”将闾在嬴政对面坐下。
“份内之事?”嬴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这份内之事,做得可真是翻天覆地啊。”
将闾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他平静地迎上嬴政的目光:“父皇既已康复,儿臣监国期间所为,自当一一禀明,请父皇圣裁。”
“说吧,朕听着。”嬴政端起案几上的温茶,轻轻抿了一口。
将闾详细阐述了推行科举的初衷与过程,以及那些通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寒门俊才。
“这是第一批通过京试的学子名册,共计一百二十人,其中九成出身寒门,皆有实才。”将闾从袖中取出一份竹简,双手奉上。
嬴政接过并未立刻翻看,而是示意将闾继续。
将闾接着讲述了清洗世家的缘由和雷霆手段。
他没有回避其中的血腥与残酷,将那些世家如何阻挠科举、勾结叛逆、鱼肉百姓的罪行一一列举,并呈上了抄没世家所得的巨额财富清单。
“何、王、赵等十七家主要世家,家产尽数充公。初步清点,良田逾十万顷,金银珠宝、粮草布帛不计其数。此为账册总目。”又一份沉甸甸的竹简递到嬴政面前。
嬴政的指尖在竹简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最后,将闾汇报了整顿吏治、推行新政的各项举措,包括修订律法、兴修水利驰道、整顿军队、以及罗网的转型等。
他将新政推行以来,各地民生改善、国库充盈、军力增强的初步成效,也一一列明。
“……儿臣所为,皆为大秦长治久安。若有逾越之处,儿臣甘愿领受父皇任何责罚。”将闾说完,垂首静立,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嬴政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再次落在将闾身上。
这张年轻的面孔,与记忆中那个略显稚嫩的儿子相比,早已判若两人。
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沉稳,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更有一种让他这个皇帝都感到些许陌生的果决与狠厉。
“你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大秦天翻地覆。”
嬴政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杀李斯,灭世家,擢寒门,改旧制……你就不怕,这大秦的根基被你亲手动摇?”
将闾抬起头,目光坚定:“父皇,大秦的根基若已腐朽,留之何用?唯有刮骨疗毒,方能重获新生。世家盘根错节,已成国之巨蠹,若不清除新政无从推行,皇权亦难稳固。科举选贤方能打破门阀垄断,为大秦注入新鲜血液。”
“好一个刮骨疗毒!”嬴政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手段比朕当年还要酷烈几分。朕扫六合靠的是铁腕;你治大秦,用的也是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