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那一阵,她拉高软毯睡了,梦里都噙着点笑意。
大多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暮春暖风吹遍,大多地方都浮动着温润与祥和。
除了内宫一角,南苑别殿。
春风吹不到这个地方,太阳也照不进来。除了送饭送水的宫人,也没有人来看他。
燕祯缩在空殿一角,黄袍剥去,他抱着自己只着中衣的身体,盯着不远处青砖破裂的碎瓦出神。
天空日月交替,但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几日。外头偶有喧闹,但离得太远,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长姐把他关在这里,没有刑罚,没有处死,这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哀伤与恐慌退去后,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清楚一件——
他活着,似乎是在给长姐添麻烦。
他是争权夺势的产物,是偷天换日的赝品,若留他活着,迟早会引来无尽争端。
长姐教他那么多,也不是全白费的。
至于长姐为何没有一早处死他,他就又不知道了。
是想要他自行了断吗?
也是。若长姐亲自下这道旨意,难免会背上屠戮恶名。
他太愚笨,学什么都学不好,也太懦弱,轻易就会被人拿捏。
他已经给长姐添了许多麻烦。
他也该帮长姐省心一回了。
他扶着墙起身,朝那片碎砖瓦走去。
挑块薄的、挑块利的……
脖颈、小腹……
燕祯视野一片模糊,手也开始抖了。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颤栗着在碎砖瓦中翻捡,直到找到一片形状薄厚都合适的,举在眼前努力看着,而后抬起手——
“你还挺会挑的。”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燕祯吓得一抖,刚挑好的瓦片当啷一声摔碎。来人“啧”了一声似是不满,伸手去拾尚算完整的尖角。
“你是谁?”
燕祯不认得这个人。
这个人和他差不多高,和他差不多体型,长相熟悉又陌生,盯着看了一会,他头皮嗡地一麻。
从前每日在镜中,他会看到差不多的面容。
“……你来做什么?”
“我来替你死啊。”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那人满不在乎地丢开残破的瓦片,在碎瓦堆里翻找着更合适的,“干这个早晚都是死,死了埋进皇陵不比没名没姓强?”
燕祯已经快无法思考了,只从对方微散的领口看见他锁骨下一道疤痕,勉强想起那地方该是死士编号的烙印,但最近新被毁去了,还在流血。
他大脑一片混乱,“那我……”
那人已经懒得再答,大量滚烫的鲜血喷在他身上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