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似有不攻自破之势。
可待众人看清随侍在侧的人后,又都暗自思忖。
那不是生面孔,可几月前平冤昭雪的诏书一发,谁还会拿他当侍君?
那是从前国手虞氏的孩子,岐黄一道上绝不比当下太医院诸医官差。长公主与他形影不离,就连宫宴也出入相随,想来传言非虚。
尤其那位虞公子面带忧色,不时与长公主附耳,举止神态紧张凝重。
已经有人心神不宁,开始琢磨变通了。
然而虞白附耳私语的是——
“不要碰荤腥,病重之人克化不良,吃肉的话,别人会觉得你很健康。”
“茶也不能喝,茶与许多药材相克,喝了会引人怀疑的。”
“手不要抖,不要抖……装得太过了!”
“哦哦,好。”燕昭小声应着,稳稳送了一筷素菜进嘴里。
传言真正坐实,是在先帝忌辰。
繁琐的仪式到最后,稽首再拜起身时,所有人眼睁睁瞧见幼帝身侧那道身影脚下一晃,险些栽倒。
僧人诵经都顿了一顿,那瞬间极静。
但又仿佛有清晰的声音——强弩崩断,弓弦衰颓的哀鸣-
回到府中,张为第一件事便是召来幕僚问话。
“近来太医院,是谁服侍长公主府?”
这事是一直关注的。幕僚立即回答:“从前是太医院使吴德元。但自从去年为虞氏平反后,就再没召见过吴院使了。”
“有了更顺手的,必然用不到老东西了。”
张为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捋捋胡须,又问:“眼下他可还有差事?”
“太傅是说吴院使?”幕僚想了想,摇头:“长公主府没有传召,陛下也用不着他,想必正苦于赋闲。”
张为便有了几分把握:“把人请来,就说老夫身有不适。”
又对一旁候着的下人:“叫徐氏过来。”
下人躬身:“回老爷,夫人今日请了安国寺的师父讲经,怕是还有一会。”
张为呷着茶,有些不耐地“啧”了声。
但又想到徐嫣与安国寺僧人碰面是为沟通内廷,就又暂抛脑后。
他先见到的是吴德元。
吴德元刚结束了他清闲的一天,正准备回家用点热甜粥然后挨着炭火烤蜜薯,就被一顶小轿请了来。
刚进张府没多久,他就出了一身的汗——主要是他怕感染风寒,穿得太厚了。
眼下他正捧着盏热茶,听上首的张为第三次试图从他口中问出燕昭身体状况,开价已至万金。
吴德元斟酌着先前燕昭的吩咐,觉得到这个地步差不多够了,便装作“给得实在太多了”之态搁下茶盏,毅然一拜:
“实不相瞒,长公主殿下早有内外虚空、昼夜难安之症,拖延至今已是药石难医,恐怕……”
座上张为并不意外,只追问:“还有多久?”
吴德元头回做这种事,经验不多,瞧见一旁还有人,暗道此等大事不宜高声,便伸手比了个三。
“三万金?”张为语气淡淡,“院使但说无妨,若当真属实,事后五万金送到你府上。”
吴德元不禁一哆嗦,这给得也太多了。
于是交代得彻彻底底。
不久,又一道人影缓步朝厅堂走来。
张为抬眸瞭了眼,除了眼皮懒得动弹,“谈完了?宫里那个可有进展?”
徐嫣低头拜下一礼:“回老爷,长公主回京后,淑太妃心生畏惧,不敢对陛下过多亲近,此前也只是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