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未动,气场不强,在场大多以为是个普通侍女或女官。可接下来她口中说出的,却让众人大惊:
“太仆少卿陈大人,曾于半个时辰前往膳房方向去,一盏茶后回。荣国公子在膳房附近停留约摸两刻,事发后才回到此处。以及大都督夫人庄氏、谏议大夫李大人妻女……”
小亭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书云观察细敏又记忆绝佳,燕昭带她来本是要她辅助留意诸臣举动,不曾想却在这时派上用场。
一长串下来几无停顿,在场三中有一被点了名。园中一片死寂,接着又被一道平静女声打破,
“如方才所说,以上都有嫌疑。齐文暄。”
燕昭看向亭外静立的男子,“大理寺狱腾腾地方吧。”
“是。”
与众人震惊相反,齐文暄平静领命,当真有要把大理寺狱牢房塞满的架势。
满园哗然,以谏议大夫李训尤甚。方才他仗义执言,可怎么也没想到一回头,自己妻女也被牵了进去。惊惶之下他正要开口,又被一声“慢着”打断。
亭内,燕昭慢悠悠补了句:“给祝大人家准备间大的。”
祝彦还跪在原地,从方才满园点名开始,便隐隐觉得事态失控,现下更是本能惶恐。
还没问,就见人朝身旁女官抬抬手,
“宣吧。”
视线尽头,女官从随身携带的箱笼中取出个朱漆木匣,又从木匣中取出个明黄卷轴。
“陛下有旨——”
太府卿祝彦以权谋私、监守自盗、侵吞公帑、中饱私囊,兼欺上瞒下、勾结党羽,着即革职下狱、抄没家产,家人及同党一并拿问。
祝彦当时就被押了下去,唯二的证人也已近吓晕,义勇出头的李训终于回过味来,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偏偏燕昭没放过他,点名要他负责祝三郎遇害一案,还意味深长说不能有失公允,一码归一码。
踏青赏春戛然而止,回府的马车上,虞白见燕昭脸色不好,不敢说话,就取了湿帕擦拭她蹭上血污的手。
直到了晚上,沐浴过后帷幔落下,他缩在被子里小声道歉:
“殿下,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
燕昭倚在枕上,撑着头看他。
烛光透过薄幔落在她侧脸,温和柔软,虞白心口微胀,慢慢蹭着抱上去。
“谢谢你……信我。”
“我当然信你。而且不止是我,常乐不也信你吗?他格外强调右手持刀,几乎是明着给你机会申辩了。”
燕昭轻轻顺他发尾,“阿玉很棒,都交到真心好友了。”
虞白埋在人肩上沉默了会,犹豫开口:“倒也不全是……主要是,常乐不是那样教的。”
“那常乐怎么教的?”
虞白抬手在自己颈侧抹了抹。
“说是刺人这里比胸腹更快。”
不过他觉得这两种方法都不好,出血太多,场面会变得难看。
燕昭这才稍稍松神,笑了他一会。
帐幔内渐渐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窗外花落声。
“殿下……是早有打算处置祝大人吗?”
静谧中,虞白小心翼翼问,“那个朱漆木匣,前两日就在殿下书房见过了。”
燕昭一阵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是也不是。
在徐宏进帮助之下,祝彦种种罪名的确早已收整,也提前进宫由幼帝之手拟了诏。
若祝彦可堪招揽,便是把柄,若他已倒向张为,便是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