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翻了个身,再睁开,看见床幔帐顶。
空空荡荡,净无一物,像张白纸。
视线就自发地在上头描绘舆图。
淮西……也不是很远。
无眠的还有一人。
客栈靠近大门的房间里,裴卓明整夜未睡。面前摊开的纸上,他写下此番所有知情人的名字,再结合近日举动逐一排查。
想得投入,甚至没注意到天快亮了,直到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一开门,有道人影从楼上下来,穿戴整齐,神情冷肃。
“殿下?”他诧异开口,“这么早,殿下是要……”
“备马。”
裴卓明一怔。
“我去一趟淮西。”
一愣神的功夫,燕昭已经从他面前走过。
视野里只剩个背影,大步走进清晨微光,恍惚间,和记忆中的身影模糊重叠。
刚出宫开府时她就这样。一个又一个深夜或者黎明,独自策马,固执地去找一个人。
现在又是这样。
曾经望着这道背影离开时许下的心愿实现了,她要找的不再是那个化成白骨埋进坟的人了,但没变的是,他还是那个看着她背影远去的。
拦不住的。从前朝臣弹劾和先帝训斥都拦不住她,现在更没什么能拦住她。
但把缰绳递过去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殿下。”
她没回头。
平宁道。
宽阔平整的官道上,一队车驾缓缓驶过。当中一辆漆黑马车装饰朴素,唯有车顶悬着一角黄旗,上书一个端正‘昭’字。
车身很宽,几乎占据大半路面,然而车里,却只坐着一个消瘦身影。
虞白安静地倚在车厢角落,低头沉思。初时雀跃的心情过了,现在他已经全心沉进担忧里。
两天了,他还是没能理清头绪。她记得他,又不记得他。为什么?
所有猜想都被同一团雾拦住——她的病。
头疼和忘却,都是因为她的病吗?那到底是什么病,又到了什么程度。
她那样不知疲倦地忙碌,夜以继日宵衣旰食,是病的因吗?
还是……
病的果。
车帘漏进一阵冷风,他猛地闭了下眼睛,不再继续想了。
他得找到那本书,那本记录着类似病症的古籍。可是南下这段时间以来,找书的计划几乎停滞,他要想想办法。
还有吴德元。吴德元一定知道,可是……上次问他的时候,他不仅只字不提,还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那么慎重……会不会真的很严重。
马车慢悠悠前进,在官道岔口转弯,虞白收回思绪,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见驾车的侍卫朝他望过来,他试探着开口:
“请问……我们到哪了?”
“前面就是淮西,”高敏主动补上他没问出口的,“大概再有五日,就能到芜洲了。”
虞白点了点头道谢,忍不住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
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