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堂,燕昭习惯性直接往外走。走出几步,她一下顿住,又拐回去。
差点把人给忘了。
偏厅里十分安静,一推门,燕昭愣住。
“……为什么站着?”
暖黄灯光下,少年静静立在正当中,罚站似的。听见她声音,他有些迟钝地抬头,唤了声殿下。
“困。”他小声说,“你不让我睡……”
烦躁和紧绷在这一瞬消散,燕昭一下笑出了声。
她扶着门笑了好一会才走过去,捉住他的手牵着离开。
寒风迎面卷来,燕昭忽地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是走在异乡,目的地是一家客栈,那里不久前还发生了场搏杀。
但很奇怪,感觉像是回家。
“还困吗?”燕昭捏了捏拢在掌心的手,“不困了的话,回去陪我吃点东西。”
接着又想起来,“哦,对。傍晚那会,我还给你买了吃的,不过应该已经凉透了。”
说着她回过头,看见他原本困得快要闭上了的眼睛微微睁大,就又忍不住想笑。
“饿了?那正好。这可是我头一回给人买吃的,你得一滴不剩吃完。”
住处随时有人候着,燕昭要了碗鸡丝面,又叫人把她提回来的糖芋艿拿去热。宵夜很快端上来,她却没什么食欲,皱着眉想今晚的事。
对面,虞白吃下几口热甜汤,才觉得又困又冷的身子缓过来了些。一抬头,见燕昭没怎么动筷,他又有些担忧。
“殿下是不舒服吗?”他小声问,“要不要找医官来……”
燕昭从思绪中回神,戳了戳面前粘成一团的面,“没事,不用管。脸上还疼不疼?”
“……还好。”
见她视线朝他脸上望过来,虞白下意识偏了偏头,把伤口藏起来。但想了想,他还是补了句关心,“那些人冲着殿下来,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日后……殿下多加小心。”
说完,却久久没听见燕昭接话。他以为自己又僭越了,正要道歉,就被明显比刚才严肃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知道是冲我来?”
审讯的事他一概不知,不管那伙人是行刺还是图财,他都不应该说得如此笃定才是。
隔着热汤氤氲的白雾,燕昭盯着小桌对面的少年,“阿玉,你发现了什么?”
被她这样看着,虞白一下有些紧张。但听出她只是严肃没有生气,他抿了抿唇小声开口:
“就是……一开始,那个人似乎想问‘长公主什么时候回来’,但接着又改口了。像是……想伪装,但因为伤重,没顾上。”
“而且……这个人不像训练有素,受伤了也没有隐匿气息,应该只是普通强盗,但他用的伤药里有……他用了很昂贵的伤药。”
虞白险些说多,赶忙改了口。
“所以我觉得……”
没等他说完,燕昭抬抬手打断了他,叩响桌面传人进来。
“即刻派人把徐文斌拿了,押进大牢连夜审。”
来人一愣:“可是殿下,还没有证据……”
“审完就有证据了,”结合种种她已经九成笃定,“裴卓明那边不是只剩两个活口了么?把徐文斌押过去让他看着,等那俩咽了气,就让他顶上去。”
来人听着,心下惊悚。
裴小将军严审的手段谁人不知,刚才从牢里回来传信的兄弟脸都绿了。可若论起来殿下也不遑多让,对死亡的恐惧可比死亡骇人多了。
不同于随侍的战战兢兢,燕昭看起来心情大好,甚至弯起眼睛朝对面的少年笑了笑:
“做得好,继续吃吧。”
虞白原本还有些紧张,怕自己多事多口,听她这么说才稍稍放心,再次低下了头。
桌对面,燕昭静静看着他。
脸颊伤口碍事,他只能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偶尔一下咀嚼扯痛了伤,他小幅度地蹙眉,缓一缓又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