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姐俩去陆家住了这些日子,谦哥儿也回来了,你姑姑竟没个说法?”姜氏恼了,东西放在厅内桌上,追问不休。
杨叶深知自家亲娘的执拗,她认准的事情,哪怕让所有人都不开心,也要想办法达成。
但陆谦屡次疏远她们姐妹,拒绝的也很彻底,毫无转圜的余地,她有些灰心丧气:“阿娘,算了吧。表哥如今已考中进士,咱们家高攀不起。”
“算什么算?谦哥儿再出息,不也是杨家泉里出去的水,哪里高攀了?!”姜氏可不想听女儿的丧气话:“你姑姑可是给你们气受了?”她怒气冲冲,便要往外冲。
姐妹俩见她要闹,连忙各自抱住她一条胳膊。
杨蝶早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见自家亲娘似乎要给她们撑腰的架势,便忍不住告状:“阿娘,不是姑姑给我们气受,是表哥瞧不上我们姐妹。他跟那姓林的拉拉扯扯,还雇了马车赶我们回家。”
“他们同巷子里的林白棠?”当初姜氏去陆家奔丧,见到林白棠便心生忌惮,隐隐有些担心:“果然是那个狐媚子勾引谦哥儿,好好的读书人,都教她拐带坏了。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她每日在外面抛头露面,谁知道都学了些什么手段。”
骂完了林白棠,还不算完,转头开始骂自己女儿:“你们这俩不争气的东西!”指头重重戳在杨叶额头,又戳杨蝶:“你表哥不过是个会读书的呆子,家里又没
钱给他纳妾收通房,想要把他攥在手里,有的是办法。你们住在陆家,竟连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你们有何用?”
杨叶听着亲娘的话渐渐离奇,什么叫“有的是办法”?难道教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果真去做勾引男子之事?
杨蝶捂着额头,气呼呼反驳:“阿娘说有的是办法,怎不早点告诉。我们现在都被表哥赶回家了,这时又说。”
杨叶忙去阻止妹妹,想要让她别逞口舌之快,却听得“啪”的一声,杨蝶已经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紧跟着又是巴掌声起,杨叶的半边脸也是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脸不敢掉泪,深知自家娘亲的泼辣秉性,只要气不顺便要发泄出来,她们姐妹俩从小没少挨打,可惜杨蝶性子冲动,总也学不会忍让顺从。
姜氏原本就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忤逆之言,连着送出去两巴掌,骂得更凶了:“去陆家住了几日,旁的没学会,倒学会顶嘴了?”
她拧住杨蝶的耳朵,感觉自己使力太狠,掌心有点疼,索性抬脚踹她:“小娼妇,谁给你撑腰呢,惯得你上头抓脸。你要是有本事,做个进士夫人回来,我倒高看你一眼。机会摆在眼前,还灰溜溜被人赶回来,你倒有脸了?”
杨蝶在陆家便憋着一肚子委屈,七个不顺八个不服,对陆谦有满腹意见,对方不理,她也不好发作。
谁知回家来被亲娘揪着耳朵连打带骂,眼泪簌簌往下落,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哭喊道:“我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本事?你要去姑姑家作定了这门亲,才算你的本事,何必拿我撒气?”
以往姜氏打骂两个女儿,也是闹得鸡飞狗跳,家里不得安宁。不过杨蝶的话倒是提醒了姜氏,她冷笑道:“你个没本事的怂包软蛋!我要是你,半夜摸进你表哥的房里,脱了衣服躺到他床上去,我看他娶还是不娶?!”
杨叶震惊的看着她:“阿娘——”她先前的猜测被姜氏公然说出来,连一点遮掩都没有:“阿娘,这样嫁进去,能有什么好?”
姜氏洋洋得意,狠狠啐了她一口:“呸!我怎么生出来你这种懦弱无能的女儿。”
她早算好了陆家人的性子,此时叉腰骂道:“杨桂兰性子软好拿捏,陆文泰不过是个破落户,当年娶杨家女的时候,还是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还想着赶考入仕呢。后来家道败落,还不是撑着条破船去卖东西,一辈子都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敢说什么?到时候事情做成,陆家不得一床大被遮羞,将人娶回家去!过个三五年,大胖孙子满地跑,一家子谁还去翻旧账?”
杨叶被亲娘吓到,杨蝶却被亲娘说得脑子发热,暗恨自己之前太过矜持,语带哭泣:“你不早说!”
姜氏一边一个,扯着女儿们要去陆家讨个公道:“到时候你们只管哭,我想办法让你们留在陆家,不管哪一个成了,便是进士夫人,将来有你们的富贵日子!”
杨叶不肯,几乎是在央求姜氏:“阿娘,我们刚从陆家回来,哪有再回去的道理?不如就此撂开手,往后还像从前一样,各家过各家的,好不好?”
“不好!”姜氏发了狠:“我们家里外只出了这一个读书种子,还一举考上了探花,外面可都传开了,不趁着这时候抱紧,难道等他娶了新妇,你们去做妾不成?”拧着杨叶的耳朵,生生把人扯出家门。
陆家送走了杨氏姐妹俩,新买的吕氏母女手脚勤快,大清早便起来洒扫庭院,准备早饭,家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陆家人难得安闲下来。
杨桂兰笑着跟女儿说:“以往没瞧出来,谦儿还是个能拉下脸的主儿。”他们夫妇面皮薄,再介怀兄嫂当年不肯援手,也不会把气撒在孩子头上。
陆婉捂嘴笑:“谦哥儿面情可不软,他只是平日斯文有礼,都当他好说话,其实不然。他认定的事情,可从来不会放弃。”
母女俩消消停停吃过早饭,还在院里剪剪花枝,忽听得巷子里吵闹声起,不禁相顾愕然:“外面怎么了?”
杨桂兰隐约听得外面似乎是姜氏的声音,有些惊讶:“我怎么听着,好像是你舅母的声音?”
母女俩急急往外走,出来打眼一瞧,顿时惊呆了。
但见姜氏还带着女儿,正站在林家门口撒泼,而陆谦身后护着白棠,已吵得不可开交。
陆谦一大早送走了表妹,去了罗太太昨儿提及的园子里,跟罗三娘子商量家塾改造事宜。
罗太太敲定了大事,便将此事全权交于罗芸。
罗三姑娘深得其父用人之精髓,抓大放小,于是拖了林白棠一起去。
林白棠早晨出门,跟陆谦在河岸边分开,谁知还没一个时辰便又汇聚在一处,三人一起在园子里勘察过,还带着砖瓦匠,划出了建家塾的地方,除了要开个侧门,方便读书的孩子们出入,园子跟家塾之间也要预留一个小门,防着罗帮主心血来潮,去视察儿子的学业。
新建家塾,必还要添许多桌椅,给先生预留休息的房间,床榻小几之类也要添。
林白棠跟着罗芸,随身还带着纸笔,边走边记。
罗芸则询问先生的要求,三人配合默契,敲定各项事宜,便各自归家,自然是陆林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