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荷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鹤心将手上浸透血的纱布丢入河中,沾满血迹的一双手僵硬地试图往怀里伸:“我给你拿……”
“等等,”陈文荷瞧见他那满是血污的手,撕下衣角,微微叹气:“我先帮你……”
她要去浸水帮他擦拭一下血污,岂料刚刚走到河边,便觉得身后一股劲风袭来,陈文荷惊恐万分地回身,对上鹤心骤然冰冷嗜血的一双眼。
身体被重重一推,这条长长的、始终充斥着危险不安的气息的暗河,终于在她成倍放大的恐惧里,又将她卷入其中。
“小姐……”他眼角沁出读不懂情绪的泪水,幽慢的话语随风而逝:“抱歉,耽误好久。”
“陈文荷!”
最后一瞬间,她看见满脸惊慌的师厌,他的表情已经模糊不清,可耳边能听见那落水的巨大回响。
来不及找鹤心算账,他决然跳入水中,宽阔湍急的暗河冲击着所有人的感官,段谯声伸出去挽留的手颤抖不已,半晌,拔出剑来直指鹤心:“你干什么!”
“杀了他。”鹤心冷冷拉上衣服,转头对着亡羊发号施令。
段谯声大惊失色,从容平静的脸上渐显惊慌,慢慢地往后退。
这群亡羊不是伤势沉重吗,可如今,他们宛如幽灵一般,一个个爬起来,面无表情地聚拢在鹤心身边,亮出兵器。
“你们不是陈文荷的死士吗?现在,鹤心才是你们的主?”段谯声身后是真正受伤颇重的军士,师厌毅然随陈文荷投河而去,他毫无倚仗,已是死局。
“亡羊从未易主,”齐衍活动了一下手腕,阴狠的目光在段谯声身上剐蹭:“而且,你似乎误会了,我们不只是‘亡羊’,更是‘王羊’。”
“当年击落小姐那根箭,如今也该还给段军师了,”鹤心咬住手上绷带,笑道:“动手。”
一切算计如此被人翻出来,段谯声脸色剧变,不顾一切风度地逃窜起来,可他在亡羊面前哪里够看,拦截的手下被人一刀结果,他被人团团围住,只剩死路一条。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一柄钢叉刺破胸膛,段谯声喷出一大口血,不甘地看向鹤心:“你根本没有如此眼力……咳……”
“你的野心光放在师厌身上,如今希望也破灭了,乖乖受死不就好了,”齐衍又一刀扎入他的喉管,冷笑道:“你一路扶持他上位,真以为就凭自己,有一天可以独揽大权吗?”
段谯声身体抽搐几下便死透了,鹤心抬脚踩过他的尸身,冷冰冰望着这条暗河的方向:“随我去下游看看情况,小姐计划不容有失。”
“太冒险了,”何严摇摇头:“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们,小姐当年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吗?”
鹤心默然,须臾后才道:“我自有理由,小姐会想起来的。”
“可是你就这样把小姐推下去!”福兰怒道:“说再多,要是小姐真的不在了,你拿什么保证她能想起来!”
“所以我一直在犹豫,”鹤心冷冷道:“原本小姐告诉过我,若她失忆,第一时间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抹杀!可我在洺山见到现在的她,一直下不了手……直到方才听见她说要跟师厌远走高飞,停手休战去找世外桃源……我才明白,始终是我优柔寡断,不成气候。”
失去目标的陈文荷,要放弃一切的陈文荷,那不是真正的她,也永远、绝对不会是他们所追随的人!
这样的人生,对寻常女子来说的确神往,可由陈文荷说出来,便是她已经死了!
他就该第一时间下手,拖到现在,还有多少变数,真要看几分天意了。
“我们该了解她的,”朱娘很快理解了这个理由,沉声道:“鹤心做的没错,都不要担心了,陈小姐从未改变。”
她未雨绸缪,抹杀着阻碍她前进的一切,陈娥、秦姚、秦伯侯、文世修……甚至是可能出现在意料之外的,失忆的自己。
只有再度成为陈文荷,现在的她才配有活下去的资格。
不渡过此关,无法全胜,所以,她要为自己设局,韬光养晦,藏身,破茧。
……
“真的内讧了!”通风报信的陈天乾拔腿就跑,停到陈王面前,活像受惊的兔子:“爹爹爹……他们,他们把陈文荷推下去了!”
伏子絮目光巨震,难以置信地抬头。
他抬脚就走,陈王却撑着病体咬牙拉住伏子絮的手:“别被骗了!给我回来,我哪次对你食言过,她这一去,师厌必定死随,急不得!”
“爹你怎么又知道?”陈天乾抓了抓头发,有些凌乱:“那师厌直接纵身一跃,跟着她马上跳下去了!”
闻言,伏子絮再也站不住,头一次忤逆陈王的命令,扯开他的手,冷冷道:“陈懿等人还需要救治,王可自行决定去留。”
说罢,他身影立刻消失在这洺山边界,陈王气得锤了锤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还愣着干什么!带我一起过去,他指不定被陈文荷坑掉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