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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逆（第3页）

“是吗？”孔阳咽下一口酒，“我倒是听闻，你前几日去了趟宣王府，回来便和泰儿大吵一架？”

杨柯垂下眼，淡淡道：“殿下多虑了，云舒独自在府里难免寂寞，就是找我过去说说话解闷，和羲王殿下何干？”

孔阳凝着杨柯略显苍白的脸色，手里细细摩挲着玉樽，轻声道：“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易家覆灭在泰儿手里，易云舒难免不会对他心存芥蒂。那丫头的话，你也别太听进心里去。”

杨柯颔首道：“多谢殿下关照。”话音当口，侍女已捧来银壶，烛灯映射在光亮的壶身，折射出一道炫目的冷光。杨柯猛地想起适才雨中的寒光，那匆匆一眼，她便已看清，几箱箭镞的数量多得足够装备数几百号弩手。

“来，尝尝这高昌的蒲桃酒。”

殷红的酒液灌进碧绿的玉樽内，色泽妖艳，带着近乎迷醉的诱惑气息。

杨柯接过酒杯，仰头饮下一口，她平日里喝惯了温软酒酿，没想到这异域美酒浓烈醇厚，一口下肚，热流直冲头顶，让本就疲惫的头，越发昏沉起来。

孔阳笑问道：“味道如何？”

杨柯定了定神，强压下颅间的不适：“臣平日里粗糙惯了，头一回喝这种精酿，竟有些不胜酒力。”

孔阳大笑道：“你这丫头，喜欢就常来我这儿！笼月，再给杨大人满上！”

“是。”

看着她身前的玉樽再被斟满，孔阳似不经意地叹道：“可惜了这雨景，公孙最爱就着雨景品酒了。我本叫了她一起来，可她忙着应付户部那摊子事，一时脱不开身。”

杨柯接过话茬：“宣王殿下去了柔然，户部的事情本来就多，如今更是分身乏术。”

孔阳叹道：“是啊，伯喻一走，如今朝中能独当一面的，也就剩下泰儿了。他管着兵刑二部，已是劳心劳力，其他四部也就只能靠自己撑着。”

杨柯斟酌着措辞，道：“羲王殿下一向恪尽职守，想来，他也会照拂各方，替陛下排忧。”

孔阳凉凉道：“但愿他真能安分守己，不过我看，他想要的，可不止于此。”

杨柯眉头一跳，试探道：“殿下所言，对社稷而言，是福是祸？”

孔阳叹了口气：“父皇身子不好，你也是知道的，他那里一直是我在照拂着。前几日，我从外地回来，才知道父皇他……”说着便声音哽咽，泫然欲泣。

杨柯一面慨然，一面犯疑：“殿下切莫担心，陛下还未过花甲，再说了，有大夏一众名医在侧，还有您悉心照顾，必能转危为安。”

孔阳抬起头，脸上现出怒意：“可我们做儿女的再尽心，也抵不过他一个人的狼子野心！”

杨柯疑窦丛生，迟疑道：“……他？”

“瞧瞧这个！”孔阳向她递过一本账册，杨柯起身接过，垂眸翻开，随着一页页流水账目映入眼帘，她的眉头也越拧越紧。那账册上，详细记录着宇文泰挪用军费私铸兵器的流水，看来她适才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如今朝中上下皆在他掌控之中，公孙势单力薄，哪敢公然揭发，只好向我倒倒苦水。”公主眼含热泪，抓住杨柯的手腕，“阿柯！今日，我找你来，正是为了此事！昔日父皇逼他废了章家大半势力，他心中岂能不恨？如今他终于执掌权柄，父皇的身体又每况愈下，朝中没人敢牵制他了！我想着，你和他情分匪浅，或许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

孔阳见杨柯只是不声不响地盯着手里的账册，语势更急：“阿柯，你去劝劝他！他想要皇位，那皇位就在那儿，没人跟他抢！可他不能……不能急着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窗外，暴雨如注，殿内的八盏鎏金孔雀灯投射在雨幕上，如金丝垂帘，却发出阴冷的寒光。

杨柯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可如今的他……也不会听我的了。”

“报——！”一声疾呼从门外传来，一个亲卫浑身湿透，顶着大雨奔了进来。

“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孔阳不耐烦道。

“启禀殿下，羲王正亲率兵马，往运河码头的粮仓去了！”

话音落下，“咔擦——！”一道惊雷骤然劈下，厅内众人皆骇然变色，浑身一颤。

孔阳却在这死寂中，突兀地发出一声嗤笑：“呵……瞧瞧，我这个好弟弟，果然雷厉风行。刚和你说起他呢，现在他都快把事情办完了。”一双丹凤眼里是刺骨的阴冷，“粮仓一烧，京城必将大乱。此刻，想必那些兵器已经走完官道，稳稳当当地送到运河码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