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偃心里也有怀疑对象。
要说起来,潘玉谈不上有仇家。他性情好,不结仇,家中也非嫡长。朝廷推恩,长子占六成,生下四成诸子均分,潘玉就是潘家诸子之一。
说为财,潘玉也算不上份儿,不至于惹人所嫉。
人之所以谋害,无非是情财功名几项。潘玉身已瘫,哪怕不瘫,一个瘸子官也做到头了。
毕竟大夏朝廷选官也是讲究仪容。
那便只剩下情。
沈偃觉得单单是情那般简单。
他每次来看潘玉,潘玉总会夸赞自己妻子。
潘玉会牵着王氏的手,说话内容主要有以下两项,一则是他从前有眼无珠贪花好色实是无德,是有眼不识真珠。再来就是,潘玉开始夸赞王氏,说王氏极贤,服侍他可谓无怨无悔,体贴入微。
每逢此时,王氏话也不多,在一旁垂眉顺目,看着倒有几分温良恭顺样子。
沈偃性情好,也不代表他觉得全世界一切都好。
他会想潘玉的妻子王润可是真的心甘情愿?
其实没几个人愿意照顾瘫在床上大小便失禁的病人。
哪怕从前彼此情分好,本有孝心儿女,也会因贴身伺候熬得十分憔悴。
这夫妻之间其实也并无不同,若从前夫妻感情好也罢,虽多多少少有埋怨,也磕磕碰碰照料下去。
偏生王润跟潘玉的关系并不好。
潘玉得意时,也没怎样顾家。夫妻二人还搞互殴,你抓破我的相,你打肿我的脸。
这从前情分不怎样,一生病起来,王氏倒是被架上去。
潘玉不断夸赞,焉知不是对王氏一种道德上绑架?
夫本为妻纲,潘家又是一大家子住一道。旁人虽不能贴身照顾,动动嘴皮子却是很方便。王润若不愿意,道德谴责少不了。如此被捆绑,王氏是既不好和离,也不好不照顾,她甚至不好将太多的活儿推给下人。
王氏看来又是个顾惜名声之人,潘家上下对她倒是称赞有加,说她十分贤惠。那些来探望潘玉同僚亦是十分感慨,也个个都说王氏颇贤。所谓患难见真情,这吃醋计较的,才是真正在意你。
至少王润显得很在乎名声。
若要求个痛快解脱,做个泼辣妇人,名声体面全不要,也能争一争的。
但似乎对王氏而言,她绝不能不介意。
也许这样,王氏也只有一种法子可以解脱了。
那就是让自己瘫在床上的夫郎去死!
当然这些也只是沈偃的揣测,至于是否真实摸透王氏作案心理,亦是尚未证明。
再者更要紧的是证据。
薛凝也给沈偃出了主意,那便是引蛇出洞。
王润所用熏香可以提前备好,用上许久,不好抓个现行。但每日服食汤药必然要现添药物,趁机下毒。
潘玉如今瘫了,卧在床上,所服汤药里必然是没有类似雷公藤等虎狼猛烈之药。
方子里没有,仆人去药铺抓药,也抓不来这些猛药。
必然是有人暗暗自己添在药汤里。
而今就等着抓王氏一个现行。
薛凝也将这个案子大略给裴无忌说了一遍。
本来这个案子并不如何复杂,大体也查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个收网。
倒是因之前宫变,耽搁了几日。如今京城解禁,潘府又重新给潘玉买药,估摸着今日就能抓个现行。
皇后给了新案子,薛凝本也打算放下潘家之事,廷尉府自可收尾。
但而今薛凝心念一动,倒有些旁的联想。
她说道:“潘玉之妻王润,也是姓王。我之前看过卷宗,她与独守临江王府的王孺人是堂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