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心里绷得紧紧的,裴无忌虽有嫌疑,也未必便是凶手。薛凝一咬牙想,哪怕便是裴无忌,本就有情分在,未必便还能狠心第二次。
但若安排救治裴玄应,便断然绕不过裴无忌去。
薛凝掠一晃神,很快便清醒过来,她向前两步,说道:“我也一道。”
裴无忌回过头看着薛凝,眼色微异。
薛凝也飞快说道:“我想,能不能帮衬一二。”
裴无忌一默,然后点点头。
薛凝匆匆跟上,身躯轻似一朵云。
落旁人眼里,裴无忌对薛凝有意,薛凝也非无情。
薛娘子人前虽有女儿家矜持,可是遇着事却见真章。
裴玄应出事,独独薛凝敢和他说话,还这么忙前忙后。
薛凝心里也吐槽自己,裴无忌虽然说过喜欢自己,难道就真能当真?如若,如若真是裴无忌,难道他能杀了亲弟弟,还能看自己面子上歇手?
她尚不至于如此自恋,认定自己有此分量。
那么便是,她其实还是不信裴无忌杀了人?
越止说了谎?
又或者说谎的是长孙昭?一年前并不是裴无忌伏杀长孙昭。
薛凝心里乱糟糟。
北地多战事,故当地医师医术水平还可以,取箭后也有消毒意识,还会给病人服用蒜水。这土办法偏方可以析出蒜素,有一定杀细菌作用。
初步治疗后,裴玄应高烧未褪,仍未清醒,双颊红红的。他处境仍十分凶险,就看能否仗着年轻体质好,这样熬过去。
但人事已尽,接下来便是听天由命了,薛凝也能歇一歇。
她衣衫仍脏着,来不及换一换。
薛凝目光逡巡,然后落在了裴无忌身上。
裴无忌面朝窗,身子挺直,面色沉沉。
他负手而立,手负于身后,手掌却死死捏成一个拳头。
通常这时节,也不必说些没趣的安慰人的话。若换以前,薛凝也不会刻意去打搅,说一些没建设性的安慰话,还不如让当事人静一静。
但如今,薛凝想将裴无忌试一试。
她暗暗揣测裴无忌是什么样心思,此刻虽一颗心咚咚跳,却仍向前跟裴无忌说话:“裴少君,我想,不会有事的。二公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否则也不会活着。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死,可他偏偏好生活着,看来该让他留在人世间,他总会好起来。”
裴玄应之所以活着,这乃是因为裴玄应起了心思早做准备。这样的天气,这么几层
下来传得十分厚实,这说明裴玄应没什么安全感。
但薛凝不说防护得当,她开始说玄学。
至少玄学比现实听着要悦耳些。
裴无忌侧过头,看着薛凝,然后轻轻说道:“今日多谢你,陪着我,薛娘子你很好。”
裴无忌做出一副谁都不会搭理样子,但薛凝跟他一说话,他冷成跟石雕似的也立马给回应。
不得不说,薛凝也有点儿他颇给自己面子感觉。
她听着裴无忌说道:“我方才忽而觉得,自己好生虚伪。”
薛凝不解。
裴无忌;“刚刚我看玄应躺在地上,我心里很是忐忑,我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我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那时候,我一动不敢动。”
薛凝轻柔说道:“因为,你很关心他,在意他?”
这样说着时,薛凝心里也生出几分愧意,因为那些怀疑而愧。
说到底,若嫌疑人是身边熟悉之人,便会十分麻烦就是。
裴无忌手掌却越受越紧,手指甲陷入肉中,传来缕缕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