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已不是当初甘在其下,要展露安顺与本分时候。
裴玄应却跟不上这样变化。
他跟太子亲近,族中无论老少,许多人都觉得他不懂事,昏了头,研经学礼把脑子弄傻了。
于是他倒不合时宜,成为裴氏负累。
可从前那些年,他本分知礼总被人称赞,裴无忌跳脱不羁却被认为会给家里召祸。
时局变了,裴家变了,别人也理所应当觉得裴玄应应该跟着变。
谁都没想过裴玄应应当如此的自处。
再之后,裴无忌逼着他跟太子划清界限。
裴无忌是个疯子,他勉强别人时,不崩溃发疯也不错了,更何况裴玄应本来就还有病。
家里却不这样认为,觉得裴无忌将弟弟教得极好。
甚至齐慧这个母亲都认为裴无忌重情义,会照顾裴玄应。裴家使了力,把裴玄应调来北地郡,说是为了让他有大兄照顾。
裴玄应若行尸走肉,也没有拒绝,却将要窒息了。
和裴无忌这样的人处一道,就会有活不下去感觉。
想着这些前事,裴玄应越发觉得呼吸急促,好似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他十根手指都被自己用牙齿一点点的啃得秃秃,甚至因咬到肉缘故指甲根微微发疼。
如今这十根指头亦是张开,插入发中,将裴玄应头发抓得乱糟糟。
因为他已收了大兄书信,说有个自己人要来。
那个什么薛娘子,被大兄一番称赞,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喜爱之情在信里藏都藏不住。
裴无忌说这薛娘子善于断狱,又会查案。这容兰如何死的,必也是能查出来。
容兰——
其实大兄并不喜欢容兰。
那时裴玄应才来北地郡,怀着那样郁郁心情,他也未曾想到自己会遇着容家娘子。
北地女娘不似京中那般拘谨,容兰人在马上,落落大方,生一双大眼睛,看着又甜又干脆。
裴玄应第一次见他时,心里亦是砰砰一跳。
未曾想这般荒芜之地,竟有如此鲜润春色。
他也想过,一个人不能全部都那样好,好得挑不出一点不好。
但容兰真真儿一点错处都挑不出。
这性子娇憨豪爽,人也极善良,心怀悲悯之心。
他与容兰说话,是句句投契。
但伴着他来,受母亲之命来照拂他的钟叔却有话说。
钟叔是齐慧这个大夫人心腹,自是一颗心向着二公子的。齐慧到底不放心儿子外放,自是要个忠心仆人好生看着儿子。
钟叔自然看不顺容兰。
容家说是本地豪强,但与裴氏不能比,米粒之珠,岂能与明月争辉?
不过容家女儿若跟裴家郎君有了情分,爱情之伟大自是胜过这门户之别。
钟叔便不免阴阳:“容家倒也用心,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将女儿教得跟二公子这样投契。”
钟叔这言下之意,必是打量着裴玄应喜好,故意教导这么个女儿。
裴玄应当然不会信。
若要讨好,北地郡还有个裴家大公子。裴无忌张扬成那样子,谁能看不见?
而他这个不得家里人留意的二公子算什么?也没什么值得讨好之处。
钟叔却不这么看,容家便算想笼络大公子,也看够不够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