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珠嗓音略发涩,说了声是。
那时她大着肚子,又疑神疑鬼,旁敲侧击。
郦婴自然也察觉得到。
那次撞见两人私会,她感觉得到是郦婴故意的。
郦婴怎会愧疚,大约只有不耐烦。
又或者他觉得邓珠说将陈薇收为义女,只不过是邓珠耍弄的一种手段。
郦婴是大丈夫,纳一女子罢了,自不必畏家中这个妇人。
郦婴也不耐烦邓珠那些旁敲侧击手段。
他还笑过邓珠,说邓娘是满京城出了名的贤惠人,不过是装样子罢了。
于是本要忘记怒火与羞辱又铺天盖地而来,涌上了邓珠心口!
那些五年前翻腾于胸口恨意又蠢蠢欲动,啃咬着邓珠心脏。
这薛娘子言语如刀!
偏生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还满面好奇,认真盯着自己。
邓珠都快要掩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气。
薛凝继续问:“却不知晓昌平侯和陈娘子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邓珠嗓音蓦然转硬:“我不知道!”
薛凝:“旁人也罢了,但夫人素来精明能干,又怎会不去查清楚?”
邓珠:“薛娘子,这难道跟案子有关?”
薛凝点点头,认真脸:“正是如此。”
薛凝这样说,邓珠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郦婴杀人动机是与陈薇这段孽缘,薛凝想要探听清楚些也无可厚非。
邓珠嗓音蓦然微微发哑:“我后来仔细的,问了问,盘问了侯爷身边几个亲近人。是侯爷带她回府前,已经不清楚了。”
“倘若,是在之后。譬如接回府上之后,再日久生情,那也罢了。可这都是假的!我教她读书、认字,可那时候她已跟侯爷来往,瞒着我一句也不说。真是可笑之极!”
查清楚这些,邓珠对陈薇也就再没什么情分。
一开始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她对陈薇本来消退的恨意一下子又涌上来。
邓珠不至于破口大骂,却也开始阴阳怪气。
“不过,也怪不得陈娘子。她年纪轻,不懂事,如此种种,无非是家里没教好。这家中母亲都忙着为夫殉情,不顾膝下孤女,所谓言传身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满脑子情爱,再顾不得别的。”
“这样子的,痴缠。”
薛凝倒真有些惊讶了:“有些事情,夫人许是不知。”
陈薇其实并非家中独女,本来膝下还有个弟弟。
母亲也并不是殉情。
家中男人死了,为收回这家的田地房屋,逼妇殉节也是常见之事。
你不肯殉便逼你殉。
就是有儿子又如何,有的是手段可除之。
陈薇就是经历了这样的事。
陈薇十四岁,陈家祠堂前,她的母亲就被锁入笼中,沉入水塘里。
叔公枯槁的手掌摩挲着紫檀椅扶手:“大郎既去,当请夫人全节。”
恍惚间陈薇隐约听到幼弟哭喊,可也知晓这不过是自己错觉。就在昨日,牙婆将哭闹的幼弟塞进青布马车,族兄攥着卖身契冷笑:“陈家岂容外姓孽种?”
阿母是个胆怯温善妇人,绝不会行苟且之事。阿弟明明是陈家血脉,忽就成为了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