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忌有些烦躁:“无非是想多听些好听的话。”
薛凝脑子一热,不及细想,吐槽的话已说出口:“裴少君说错了,我意思是不单单是女子,哪怕是男子,没几个人天生受虐喜爱听旁人批评自己。不必说得好似女娘就感情用事一般。”
裴无忌愕然望向她,薛凝本来苍白面颊泛起一抹晕红,黑沉沉的剪水瞳里也有几分恼意。
裴无忌本来心下就烦躁,此刻想要发火,也生生压下来。他跟这薛娘子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总是处不来。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静了静。
薛凝缓过劲儿来,主动开口:“裴署长,我想验验师娘子尸首,不知可否?”
裴无忌唇瓣轻轻抖了一下,冷着声气说了声好。
之前廷尉府查案,欲抬走师灵君尸首,被裴无忌硬留下来。最后商议了个折中之策,将师灵君尸首留在昌平坊,以冰储之,又令人看住。
裴无忌行事强势,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也不介意,行事霸道得很。旁人私底下也不知吐槽多少句,说他无非靠着一个好姑母。
薛凝勘察完现场,便被领去验尸。
冬日落雪,天气已寒,地窖又堆了冰,师灵君的尸首倒是保存不错,没什么太大怪味儿。
薛凝揭开白布,看着师灵君尸首。
师灵君生前是个美人儿,不过死后却并不怎么好看。她活活被人勒毙,舌尖微吐,容色惊惧。
薛凝留意到师灵君裙角也有殷红酒渍,是打翻葡萄酒。
还有就是死者虽容色狰狞,面上妆容却未脱妆,唇角无口涎,口脂涂抹得饱满整齐。
薛凝略皱眉,就好似死者死后又被补妆后一样。
师灵君眼下有红点,齿根呈玫瑰齿颜色,饮酒过后,齿缝还有酒渍。
颈部有软组织挫伤,明显挣扎痕迹,且就跟之前仵作所验那样,有两道勒痕,其中一道勒痕交于颈后。
师灵君因系谋杀后伪装上吊自尽。
马青曾言,以为师灵君自己寻的短见,上吊自尽。
这猜测站不住脚,师灵君分明是先被勒死,然后才被人挂尸梁上。
薛凝略一犹豫,还是决意试试。
她这个人本不愿太过于依赖玄学,又反复告诫自己无论听着什么,一切以证据为准。
薛凝解下手套,露出肌肤,手指触及尸首。
一而再,再而三,不是巧合,凶手心音又涌上了薛凝脑海。
那种感觉极玄妙,手指触及间,她发觉自己在狂喜!
不止手指发颤,她身躯也是抖了抖。这样感觉并不是薛凝自己感觉,而是仿佛感应到凶手杀师灵君时心境。
前两次薛凝虽听到心音,却无此刻这等“共情”。
那些黑暗的,激切的欢喜,本不属于薛凝,如今却涌上了薛凝心头。
然后薛凝便听着凶手的心音。
【贱人,你活着做什么】
一股冰冷寒意涌上了薛凝心头,让薛凝毛骨悚然。
廷尉府地牢之中,林衍手心已包扎好了。
他轻轻垂头,想着自己杀死师灵君时情形。
这样的怨恨由来已久,凝于心中。
那时他想,师灵君活着做什么?名声坏了,失了贞洁,为家族所弃,已是一个笑柄。
这样子争气使性,到最后也不过嫁给一个商人妇,实在是令人想要笑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个女娘不知晓天高地厚,以为区区美色,还真能引来权贵折腰,不过是玩物消遣罢了。
然而最可恨的,是她坏了自己尊严。
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师灵君跟他有关系?于是师灵君留宿男子,操持皮肉生意,别人会暗笑林衍。是否玩弄师灵君时,还暗暗得意给林衍戴了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