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站在他面前,简直拙劣的无所遁形。
李意卿见他没有回答,便又上前两步,还想问些什么。
李意干却已没有力气再去同人虚与委蛇,他看着弟弟被残阳映亮的眸,胸口越发闷痛。
他不该生弟弟的气,李意卿什么过错也没有,他从没见过事情丑恶,从没遭受过任何的伤害,也从未感受过任何的恶意,阴谋。他心纯如雪,一丝杂色都不曾参杂。
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嫉妒,嫉妒的几乎要失了态。但他最终还是撤开两步,轻声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
于是李意卿马上点了点头,说:「正好,今日我叫小厨房里炖了茶粥,热热一碗最能放松了,四哥也来吃些。」
李意干摇了头,逃也似地离开了学堂。
就在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梦到了母亲。实话说他并不知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但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一双温暖的手。
他枕在那只手里,汲取着上面的温度。在梦里痛快哭过一场后,在天蒙蒙亮时起了身,走出房门。
东方既白,残月犹挂。微弱的曦光将大地盖得灰蒙蒙的,四公子的院里惯常没什么人愿意伺候,此刻除了光秃秃的土地和水汽,似乎就没有什么是活着的。
李意干藏了把匕首在袖中,他躺在这片灰色的天地中,像是躺在了自己的坟棺里。
无比安心。
可忽然有一双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突然起来的打断令李意干不安起来,奋力挣扎,甚至用刀尖划伤了面前人。
李意卿吸一口凉气,却没有松开握着他胳膊的手。李意干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硬生生从比他高半个头的自己手里夺过那柄匕首,扔远了,却依然抓着他的胳膊,哭着问:「四哥,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啊?!」
李意干彻底恼火,却甩不开他的手,只好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过来做什么?」
「过,过几日就是年关……」李意卿一边哭,一边指着脚下,「我,我扎了灯笼,想偷偷来给你院里挂上几个,你一早上学时就能瞧见了……我……」
李意干一低头,果见不远处倒着几个灯笼,却已经在二人方才拉扯间被踩坏了,原本圆鼓鼓的外形凹下一个坑,模样十分可怜。
「活该!」李意干再也不能装作平和,几乎吼道:「谁让你可怜我?谁让你来管我的事情?」
李意卿似乎被吓住了,只瞪大泪眼看着他。
「我早就受够了!」李意干看着他惊慌的模样,心底隐秘地升起一丝痛快,「这府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在意我,没有一个人!是,我娘死的早,我无依无靠,身负不详天言,可,可……」
说着,他不知觉的也掉起眼泪来,「戚夫人养育我,我是该报她的恩情,所以我凡事多退一步,多忍一些,可,可我也是这府里的公子,我凭什么比你和李意骏都第一等?我凭什么要受这样窝囊的气?我受够了……我没有伤害过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想离开这里……为什么又要阻止我?!」
李意干看着李意卿的眼睛,他想要将自己身上的全部厌恶都挤到他身上,倾倒在他那双像小兽一般闪烁的眼睛。
他目光紧锁,不想错过李意卿眼中的任何情绪。他甚至期待看到李意卿撕破那张天真善良的浅薄草衣,来厌恶他,怨恨他,咒骂他的自私刻薄的心思。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原来他也与他一样,他们两人并么有什么不同。
可是李意卿没有,他忽然伸臂抱住他,一边抽泣一边道:「对不起四哥,我从没想过这些……对不起……」
李意干手心里有无数个被针扎进的血点,在看到眼前这团棉花时,害怕了,不敢再乖乖伸手去接,于是挥拳打去,拳头却像是陷在了小兽柔软的腹部皮毛。
李意干忽然恍惚起来,从前的月岁同如今重叠,李意卿已经长成容貌年轻的少年,却不似从前那般温和柔软,反而凉沁沁的,泛着清冷的光。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从前那样一个柔软的人,在三年前被打碎了边角,破出一个小小的洞。
经历过阴谋,背叛,恶意,这下他们终于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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