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粮车是被镇南军一路送来的,镇南军身披轻甲,腰间挂着长刀,嗓门又是个顶个的大,很快便将蜂拥而至的难民分了开来,领着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排队等粥。
叶帘堂双手都有伤,从日出时做到日中便已抖得不像样了,丛伏一直盯着,见状赶忙叫人去休息,由州府侍从顶上。
叶帘堂从棚子里退了出来,却并不歇着,回身又往难民堆里钻,细声细气地同人谈天。丛伏拉不住她,便只好跟在身边,以防有不安分的人趁机多事。
好在难民们大都老实,喝了米粥,抬眼一瞧是她来,一口一个「恩人」地叫着,还算是融洽。
叶帘堂正同一位老者攀谈,没说两句,却听人群后头骤然闹腾起来。她皱了眉,同那老者解释两句便起身,带着丛伏往后走去。
只见人群团团围着,几个泼皮正冲着最中间那人拳打脚踢,丛伏上前拨开人群,厉声问:「干什么呢?」
「死骗子!」被拦开那人指着躺在最中那人骂,「都说南沙来的瞎神仙最灵!可他根本就是个骗子!不但眼睛不瞎,心还是脏的!骗了我小弟辛苦讨来的馒头破劫,结果他当夜就饥寒交迫……死了!」
丛伏叫镇南军将这几个打人的架住,目光看向躺倒在地的那「死骗子」。只见他大剌剌平躺在地,任由那些人拳打脚踢,躲也不躲,假道袍上满身的黑泥脚印。此刻晃悠悠支起身,覆眼的白绫落下,他啐出一颗带血的牙来,面上却还在笑:「唉,你要将这事算到我头上,要打我,我也叫你打了,毕竟我确实拿了他一个馒头,不过……」
道士骤然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不过我怎知你那小弟要饿死了?哈哈哈……要我说,这事真不怪我,他要饿死了却还愿意将馒头给我,不是蠢是什么,在这世道,迟早得死……」
话没说完,被架住那人双目赤红,猛地挣扎起来,「他心思单纯,不像你这脏心黑肺的畜生。如今还来同我们这些可怜人分食米粥……你……你!」
这人是铁了心要将眼前这骗子千刀万剐,镇南军差点都没将人按住。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丛伏正要开口说什么,忽听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她转过头,见长谷将毛笔收进衣里,拨开人群跳了进来。
「你……」
长谷对着地上那人左瞧瞧右瞧瞧,终于等丛伏忍不住想赶人时,指着地上那人惊叫道:「呀!是你!」
丛伏疑惑地转过头,听见长谷惊奇道:「半仙!」
地上那瞎神仙终于止了笑,抬眼看向长谷。
「半仙,是我啊,我。」长谷说着,手边比划着名摇骰子的模样,「五赤!想起来吗?」
瞎神仙不再笑了,反而猛地蹙眉,想要将脸往后藏。
长谷察觉不对,上前一步,却猛地发现他腿脚怪异,因挪动而露出的部位格外肿胀,像是被人打断了,却没治好。
第142章
铁剑包裹它,填补它。
施粥的车马回到州府时天色已晚,方蹇明见马车拉回来一个人,又急忙吩咐侍从再收拾出一间空房来,给那瞎神仙住。不过五日,原本凋零冷清的焱州州府登时挤满了人。
叶帘堂喝了药,终于有时间去同父母说话叙旧。
现下夜幕低垂,太仓捧着药碗出来,回身看见叶帘堂便脆生生地喊:「叶姐姐。」
他们从岭原出来后,太仓便被丛伏一直带在身边。她手脚麻利,做事勤快利索,丛伏将她放去哪都不放心,便让她在州府待着,平日里跟着方蹇明读书识字,再做些打杂的事情。
叶帘堂停下脚步,问:「病情如何?」
「姐姐不必担心,姨母与叔父前日着了凉,今日饮了汤药,我又同大夫伯伯买了好些艾草,在屋内热腾腾地薰了一整日,眼下姨母与叔父都已经不咳不喘了。」太仓一件一件说:「我现在去抓些药,明日就能大好了。」
「多谢太仓了。」叶帘堂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见她头上罕见地编了发,问:「谁给你编得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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