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的二楼,坐着一位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他桌上放了一坛摘星楼的招牌琥珀光,还有一个空坛、两碟下酒菜和一盘花生米。
他一边喝酒一边吃菜,菜吃的不算快,酒却喝得快。不,简直可以说是在倒酒。
店小二笑吟吟给添了一道卤味,收了个空坛子下去。
待客人终于放筷,小二又上来恭敬呈上笔墨。
“客官海量,小店的规矩:若是喝完了一坛琥珀光的客人下次来可送一壶琥珀光外加一盘红烧狮子头,还能在我们摘星楼三楼题名。”
那人不懂怎么个题名法,颇有兴味随那小二到了三楼,抬眼看去,那居然是一整面可称简陋的纯白粉壁墙,望着墙上笔迹各异的姓名,“……沈昭、独孤远……”他顿时明白过来。
好一面“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粉壁墙!
“原来如此”他指着墙哈哈大笑,“江湖人不会题诗,却题酒鬼的名字。”
那人细细观摩墙上的名字。
小二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体贴入微又略带骄傲道:“客官若是不愿亲自题名,也可由我代劳,不知尊姓大名?”
摘星楼乃是天下第一酒楼,小二也识文断字,甚至会习书法。有些江湖人不识字的,抑或喝醉了酒拿不稳笔的,或者文人自矜不愿暴露笔迹的,都可以由小二代劳。
那中年人自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回头提起笔就要写:“我本姓熊,不过江湖上鲜有人叫称我本名。”
小二一笑:“您若愿意,与那“混江龙”一般写上诨名绰号也可。”
他含笑不语,最后提笔匆匆后扬长而去。
小二定睛一看却是一句怪诗:“一家有十口,有耳听不见”
他摇摇头,奇怪的酒客。
因为二楼雅座已满不得不坐在了二楼散座的几人,从三楼下来的小二身上收回了目光。
有个丁香色衣裙的女子羡慕道:“原来这摘星楼神神秘秘的三楼须得酒量好才能上去。”
旁边那个打扮颇为气派,衣襟上饰以金线纹绣的女子嗤笑一声,将桌上的一个酒盏倒了一杯:“你头一次来摘星楼不知好歹便罢了。你以为誉满江湖的琥珀光是什么,以你们几人的酒量,只恐一杯下去已醉了。”
她身边有个年轻弟子忙不迭点头:“还是吴师姐见多识广。”
这正是落霞剑派吴良音与霜月剑阁一行人了。
却说这两派早年多在兖州行走,与慕容家有几分渊源,但交情不深,郎亦寒和李青黛以事务繁忙为由都未亲至,派了得力弟子前来参加慕容回的冠礼。平日里打打闹闹,但两派都是剑派,来往频繁,还时常互相陪练,都很熟悉,是以路上恰好碰见结伴同行。
那霜月剑阁丁香色衣裙的女子被说了个大红脸,又气又不敢发作,旁边大师兄一声不吭是个闷葫芦老好人。往日他们门派被吴良音言语刻薄都是邹霜师姐替她们出头。如今……
她双目突然有些湿润:“也不知邹霜师姐现今如何了。好好一个人突然失踪了,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吴良音没好气道:“你不是说邹霜那丫头,前些时日突然簪花带朵、涂脂抹粉,如何就一定是出了事,说不得是与情郎私奔了。她在外逍遥快活,你在此伤心个什么劲儿。”
此话实在过于难听,但也有几分道理。
丁香色衣裙的女子揉了揉眼睛,她跟邹师姐素来感情不错,邹师姐这次路上没过两日就突然失踪了,她吓了一大跳,大师兄做主能飞鸽传书回去给师父禀告,让小师弟留下和师父派来的其他师兄弟一同在附近找她一找,他们则继续赶路来兖州。
邹师姐是个泼辣性子,前些时日突然每日粉面含春,她如何问也都不说,倒像是有了意中人的模样。可师父为人最是宽和雅量,师姐有什么必要与人私奔呢。
她不敢想师姐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只盼她真是与意中人双宿双栖了。
见她不说话陷入沉思,吴良音瞥了一眼旁边怔怔看向窗外的霜月剑阁大师兄郭洪:“你在看什么?”
郭洪才回过神来:“哦,我好像在街头看见几个绿筠派的弟子。”
她身边几个师弟也凑上去看:“哪儿呢哪儿呢?是舒灵越舒掌门吗?”
郭洪脸色红了红,“不是,好像是诸葛掌门。匆匆一眼,兴许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