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安庆绪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狰狞、再无半分帝王威仪的脸,又艰难地侧头,目光穿透浑浊的空气,望向后方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生灵、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恐怖烟尘。
他知道,这是必死之局。
三千疲惫惊魂之骑,去挡追兵?
无异于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臣遵旨。”赵子峰暗叹一声,抱拳一礼,猛地一勒马缰,座下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徒劳地刨动。
“锵啷!”赵子峰抽出腰间的弯刀,那弯刀在昏黄的尘雾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
他用尽全身力气,脖颈上青筋暴起,嘶声吼叫,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空洞:“儿郎们!随我断后!杀唐狗!护陛下!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大燕万岁!”
,!
他麾下的三千骑兵,人人面如死灰,眼神空洞麻木,如同待宰的羔羊。但
在主将歇斯底里的嘶吼和身后安庆绪亲卫督战队明晃晃的刀锋逼迫下,他们只能麻木地调转马头,如同扑向熊熊烈焰的飞蛾,逆着汹涌溃逃的人流,带着一股悲壮而绝望的气息,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如同地狱熔炉般咆哮翻腾的死亡烟尘。
烟尘深处,一支玄甲骑兵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冲出的幽灵军团,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如同实质般的死亡压迫感,高速逼近。
他们的速度极快,马蹄踏地的闷响被前方溃军的喧嚣暂时掩盖,只有那越来越浓的、如同墨汁滴入浊水的玄色身影,昭示着死神的临近。
为首一将,身披玄色鱼鳞重甲,甲叶上凝结着层层叠叠、新旧交叠的暗红色血痂,仿佛披着一件用敌人血肉织就的战袍。
座下一匹乌骓马,神骏非凡,四蹄翻飞间肌肉贲张,鬃毛飞扬,眼中闪烁着与主人一般无二的冷酷光芒。
正是裴徽麾下恢复原名的良将张巡!
他面容冷峻如万载寒铁,棱角分明,仿佛刀劈斧凿而成。
目光锐利如高空翱翔、锁定猎物的鹰隼,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前方那支正仓促回身、队形散乱、试图在绝望中列阵的叛军断后部队。
他手中紧握的,并非寻常将领惯用的马槊或横刀,而是一柄造型奇特、狭长、厚重、刃口闪烁着致命幽蓝寒光的奇门兵器——陌刀!
那冰冷的刀锋,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割裂,发出细微的呜咽。
“兄弟们!”张巡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如同冰冷的金属刮擦,清晰地穿透了战场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冽的杀意,传入身后每一个玄甲骑士的耳中。
“凿穿他们!碾碎他们!一个不留!”
“诺!!!”身后瞬间爆发出整齐划一、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般的应和。
这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冲击波,震得空气都在嗡鸣。
这些来自黑蛇谷、阴水谷的百战悍卒,早已将杀戮刻进了骨髓,磨砺成了本能。
他们不是散兵游勇,而是最精密、最冷酷的战争机器。
随着张巡一声令下,原本高速奔驰的阵型瞬间以惊人的效率收紧、变形!
长矛手平端丈余长的精钢马槊,冰冷的槊锋组成一片密集的、闪烁着死亡之光的钢铁森林;
镗钯手紧随其后,如同毒蝎倒钩般的锋利叉刃蓄势待发;
马刀手则如同毒蛇般悄然蛰伏在侧翼,等待撕裂溃散之敌的瞬间。
“杀——!”张巡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如同感受到主人澎湃的杀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四蹄腾空,如一道撕裂混沌的黑色闪电般射出!
他手中的陌刀高高扬起,沉重的刀身在浑浊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凄厉、刺耳的尖啸!
迎面一个试图稳住阵脚、挥舞着弯刀冲来的叛军骑兵头目,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挡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道死亡的弧光瞬间放大,占据了整个视野——
“噗嗤——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骨肉撕裂声与坚硬的骨骼被瞬间砸碎、劈开的恐怖声响同时爆响!
沉重的陌刀挟着张巡全身的力量与乌骓马冲锋的雷霆万钧之势,竟将那骑兵连人带马,如同劈开一段腐朽的烂木般,硬生生从中劈成两半!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混合着破碎的内脏、骨渣和脑浆,瞬间将张巡的玄甲染得更加暗红发亮,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这恐怖绝伦、如同魔神降世般的一刀,如同砸进冰面的万钧巨石,瞬间粉碎了赵子峰部本就低落到极致的士气!